皇后悵然,這就是大宅子里的妻妾爭斗,殺人不見,多可怕!為了生存,什麼樣的手段使不出來?只可惜,贏了天下又怎樣?皇后喃喃,“誰曾想高祖爺是那樣的實心眼兒,皇考皇貴妃一走就連飯都不吃了,到最后得沒了樣,瘦了兩層皮,那梓宮抬著,就剩壽材的分量了。”
皇太后一怔,心上被狠狠剜了一刀似的,猛醒過味兒來,“不!那丫頭不能殺,千萬要留著一條命!我算是明白太皇太后的用心了,要是殺了,回頭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事來,再搭上那爺倆,那可真是要了人命了!”
皇后只覺背上冷一陣熱一陣,迷茫茫沒了方向。“這麼說來就由著去?額涅,是慕容氏的孤啊,等著吧,遲早要出子。”
太后頭痛起來,正因為是合德帝姬的侄才不能輕易!皇帝八是在上找著姑爸的影子了,這才是真正不好辦的原因,這會子一腦門子扎進死胡同里了,哪兒還出得來!
“額涅。”皇后的心涼到了腳脖子,“奴才聽您的,您給個話兒吧。”
太后擺了擺手,“皇帝和太子要有個好歹,我死了也沒臉見祖宗。你別急,再想想法子。”
一直在一旁侍立的高嬤嬤上前請了個雙安,“奴才有個主意,想看看皇太后的意思。”
那高嬤嬤是皇后的娘,皇后大婚那會兒跟著陪嫁過來的,在芳嘉園那片有個府邸,人們管那兒/子府沙家。平時不常在宮里住,只有皇后傳了才進園子里來。太后一瞧自己人,就點頭道,“你說。”
那高嬤嬤是個話簍子,出發點是好的,只是不相干的忒揪細,從南苑說到大,從繡工說道宮,像倒了核桃車似的嘰哩咕嚕說了一大套,直說得太后耳朵里生了繭子,忍不住大皺其眉,嘆著氣兒道,“您老到底想說什麼呀,甭扯閑篇了,你主子急斷了腸子,你還有這興致侃吶?快揀要的,麻利兒說吧。”
高嬤嬤一迭聲應是,又繞了好大一個彎子,可算是說上正經的了,沒別的,就兩個字,賜婚!
皇太后掏了掏耳朵,“賜婚?賜給誰?宗族里誰敢要?還有你們萬歲爺那兒,非把人家弄死不可!”
高嬤嬤道,“怎麼能賜給王府門第呢,還讓過闊綽日子福去啊?往下邊賜,往狠了辦,指給太監!”
皇太后個皇后倒了口氣,這也忒缺德了,好好一個大姑娘嫁了太監,那往后還能活嗎?太監都是些臉酸心眼子小的玩意兒,落到他們手里不得要了大半條命去!
高嬤嬤自顧自的絮叨,“奴才覺著這個好!萬歲爺就是要法辦,殺個奴才不值什麼,過了禮上了花轎,太監死了就是個寡婦,萬歲爺和太子爺也沒念想了。”
理是這個理兒,可這損德的事誰來做?皇后垂下了眼,皇太后老僧了定,誰也不吱聲。
一室靜謐。隔了老半天,皇太后像是想明白了,和丟了命來比,兒子恨,孫子怨也沒什麼,拼了這幾年的道行不要了,就這麼辦!
太后木著臉拍板,“二月頭上皇帝要上西山鍵銳營去,趁著那當口搬懿旨吧,不能讓個人毀了整個大英。”
皇后咬著牙說嗻,高嬤嬤笑道,“太后主子,您圣明。”
打定了主意,大家都松了口氣,太皇太后那里再忌諱也夠不阻礙,只要背著老太太放了恩旨,立馬把人帶出宮去就齊全了。
皇后沒事人一樣閑喝兩口茶,琢磨把人配給誰合適,高嬤嬤說,“就配給圓明園里養鴿子的管事劉登科,那狗不拾的東西好,死都不怕的種子,就他合適。”
劉登科三十來歲,養鴿子是行家,不瘸眼不瞎,就是背佝僂,據說是凈的時候沒把抻好,站著就像只蝦子,這一生都不直了。
皇太后一聽也蹦出了點憐憫之心來,雙手合什,念了聲“阿彌陀佛”。
皇后有了底兒,忙換了個話題,笑咪咪的又說上二月二來了。說剛忙完年下還沒緩過勁來,又要張羅換季的事,下頭人起早搭黑,點燈熬油的做針線不容易,得放賞。
太后順著話頭子說,“各宮正月里還有多鴨魚,省著吃也好,費著吃也好,到二十三這天都得拾掇干凈嘍,二月二吉利了,這一年都吉利,可要著點子心。”
皇后從圈椅上站起來,規規矩矩肅了肅,“謹記皇太后教誨。”
小殿里歡聲笑語,大家都盼著二月快到,似乎一進二月就有了新希,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了。
第五十三章 風老鶯雛
好容易騰出了空,著慈寧宮崔總管和坤寧宮金總管不當值,錦書下了差事,趁著宮門沒下鑰,拿紅漆食盒裝著壽膳房出的大小八件往和殿的東梢間里去,這是給崔貴祥磕頭,認干爸爸去了。
和殿東梢間是崔在宮里的下,金迎福是牽線人,他不厭其煩的促了這件事,提著羊角燈引在甬道里穿行,一面夸錦書有福,一面又掏心掏肺的說崔有多不容易。
錦書默默聽著,順應承兩句,心里琢磨著壞總不會有,既然認了干閨,往后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再說打進慈寧宮那會兒起,崔貴祥就照顧的,要認他做干爸爸,倒也樂意。
拐了幾個彎就到了崔的榻榻里。金迎福進門就喊,“給老兄弟道喜了!我今兒做回送子觀音,給您送個活蹦跳的大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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