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公心頭天人戰，既不想背負貪生怕死的名聲，又著實想為南昭做點什麽。

而且他對沈凝的話半信半疑，並不敢全部相信。

殿氣氛有些凝滯。

其他被召來的員此時竟都不發一語。

既沒有表現出對沈凝這番話的唾棄，也沒有憤慨地對晉國公的決定指手畫腳。

隻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其中一位年輕員開口：“就算晉國公心懷天下，願意為南昭百姓放棄自己的名聲，背一個貪生怕死、背主求榮的罪名，你們又能保證他活到什麽時候？會不會利用完我們這些臣子之後，待南昭局麵穩定下來，再想個理由將我們全部誅殺？”

狡兔死，走狗烹。

南昭目前正是用人之計，姬蒼和沈凝有心招攬有能力的忠臣武將，這個決定他們並不意外。

可利用完之後呢？

他們會不會以前朝舊臣的份被斬盡殺絕？

此言一出，其他大臣紛紛點頭：“沒錯！誰會相信你們這些侵者的承諾？”

“因為我和姬蒼願意赦免你們的理由，就是為了南昭百姓著想。”沈凝語氣淡淡，“南昭臣黨很多，倘若我給他們承諾，讓他們效忠新皇，你們覺得這群以利益為上的臣會不會同意？”

晉國公和其他幾位員麵麵相覷。

“收服臣比收服忠臣容易，可我們都知道，臣心裏想的隻有自己，忠臣才想著天下百姓。”沈凝認真而正地做出承諾，“既然都是為了百姓，那諸位應該相信我跟你們是一樣的。不管南昭以後是誰做主，我都可以確保忠臣永遠不會被冤殺。”

晉國公抬眸，看向一言不發的姬蒼：“雍國攝政王威名傳天下，此次帶兵打下了南昭，難道沒打算自立為帝？”

姬蒼聲音淡漠：“這個問題不是你需要考慮的。”

“如果以後南越來襲，攝政王打算派誰出戰？”

“第一，本王可以確保南越不敢興兵；第二，就算南越真敢興兵，本王麾下能出戰之人很多，用不到晉國公。”姬蒼淡道，“所以你不用擔心自己會死於戰場，或者因為擁兵自重而被誅殺。”

晉國公一震，麵一陣青一陣白。

雖然他心裏確實是這麽想的，但……但姬蒼怎麽可能猜到？

他不是應該覺得他想上戰場立功嗎？

姬蒼隨手拿著龍案上的玉璽，漫不經心地放在手裏端詳著：“本王今日敢留你們命，來日就不怕你們造反，所以收起那些無謂的擔心，這世上沒有哪個家族可以永遠興盛不衰。皇朝尚且如此，更何況你們這一個個前朝舊臣？”

擔心那麽多幹什麽？

十年之後還有五十年，五十年之後還有百年。

誰能確保自己的兒孫後代永久昌盛？

若擔心這些，不如就此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晉國公和其他幾位大臣對視一眼，顯然正在掙紮之中。

沈凝可以理解他們的反應。

對於一些注重名聲的清貴大臣來說，名聲有損確實是不太能接的一件事，別說外人會怎麽想，連自己他們可能都會生出一點鄙視，鄙視自己怕死，更怕牽連妻兒子孫，玷汙了“剛烈”之名。

可若他們死了，往後南昭如何，南昭的百姓如何，他們將再也看不到。

想替他們做些什麽，都將無能為力。

甚至……甚至在無人知道的角落裏，他們心深可能也會生出一慶幸，慶幸著導致南昭滅國的昏君和臣都被除掉，慶幸有個新皇打破南昭腹部敵的困境，讓南昭破而後立，重獲新生。

“諸位回去想想吧。”沈凝沒打算說太多，“回去看看你們的家人，看看你們的妻子兒，兒子兒媳，或者年邁的爹娘，以及那一大家子忐忑不安的眼睛，你們再做決定。”

“三天。”姬蒼道，“三天之後，若想赴死的，家中白綾應該有，該怎麽做你們自己明白。若願意為南昭百姓盡綿薄之力的，本王歡迎。”

晉國公道：“南昭的百姓和雍朝的百姓，你們會一視同仁嗎？”

“會。”姬蒼點頭，“但南昭和雍朝風俗不同，有些規矩可能也不太一樣，所以若由雍國的員來治理你們的百姓，諸位可以想想，是否會給他們帶來一些不便？”

晉國公沉默著，微微頷首，轉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