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回村之後，也就整日呆在自家院子裡頭。

如今可不比得平日漫山遍野瞎跑鬨騰，是待嫁新娘，還是規規矩矩呆在屋子裡頭的好。

其實秋林家院子裡頭如今也是熱鬨得很。

前院後院的桃李已經在春寒料峭之中綻放出蕊，好似囤積了一整個冬天的力量皆在這早春裡頭然而發。

那怒放的豔的花兒，你推我搡地簇擁枝頭，好一派熱鬨景象。

此時韓氏並著幾名婦人已經開始著手飼養春蠶的活計了。

將養蠶的桑簸都抬到院子裡曬曬，那些被老鼠蟲蟻啃咬過的地方就給許南山修補。這些蠶簸都是去年用來養蠶的，在蠶房放了一整個冬天，是給拿出來曬曬太，給它消消毒了。

家裡頭孵化的第一批小小鴨已經新鮮出爐，頂著那一黃的絨，唧唧嘎嘎地跟在老母老母鴨後覓食。

那兩隻腳細的跟什麼似的，但卻活力無限，兩腳不停地叉，在院子裡頭不停地走來走去，也不嫌累。

家裡頭養的那兩隻黃狗一隻趴在院子裡一棵李子樹下，另一隻趴在門前，皆是睜著黑烏烏的眼睛著那歡騰咋鬨的小小鴨。

秋林呆在家裡頭，早晨就幫著撿蛋鴨蛋、餵餵鴨，吃過了早飯就自個兒帶著個小鋤頭去侍弄菜園子裡的蔥蒜大白菜什麼的，或者去侍弄院子裡頭的那幾棵果樹。到了傍晚就趕著鴨進圈，倒也自得其樂。

閒下來的時候，秋林就會不由自主地夏炎。想起他那溫潤如玉的笑容、溫的聲音，就不由自主地角上揚。

如今離親的日子也越發迫近了。並冇有其他子出嫁時的焦慮和不安，反而心中很是期待和迫切。

就在秋林這樣的期待迫切的心緒之下，與夏炎的婚期如約而至。

這婚事在去年的時候，大夥兒都覺得有些遙遠。可是轉眼就到了兩人親就近在咫尺了，彷彿隻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

轉眼自個兒養大的兒就要嫁人了，儘管韓氏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越發迫近那一刻，心裡的不捨就越發濃烈。

嫁人之後，兒就是屬於他們夏家的人了，不能再跟往日一般留在家中了。

臨到秋林嫁人的前一天晚上，韓氏在床上翻來翻去，也無睡意。最後乾脆起床，也不點蠟燭，就那樣到秋林的廂房裡頭，到了床就挨著秋林一塊兒躺下。

這天晚上母兩人說了半宿的悄悄話，韓氏平日裡話並冇有太多，但是這會兒卻跟老太太附一般嘮嘮叨叨冇完冇了的。

韓氏親得將秋林摟在懷中，絮絮叨叨地說著。說了很多夫妻之間應該如何相、與外人打道諸如此類的話。

秋林雖然覺得韓氏嘮叨，一番話要重複上幾回，但還是認認真真地聽進去了。

因為母兩人這樣同床而睡，這樣親無間地說著心話的機會真的屈指可數。如今就要嫁為人妻，冇有婆婆在邊帶著，就需要自己獨當一麵。

以前在家時的撒任都得收斂起來了。

韓氏怕秋林不長記，將這些話來來回回說了好幾遍。這纔開始說夫妻之間那種私的話來。

雖說秋林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一縷靈魂，對夫妻之間的事兒也通曉一二。如今由著韓氏這樣說出來，秋林聽在耳朵裡頭覺得臊得很。

聽到尷尬、難以應對之，秋林就隻好用“呃，啊”之類的語氣詞來迴應韓氏的話。

到了下半夜，韓氏的力已經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秋林也睡意來襲，兩人摟在一塊兒，就那麼安地睡過去了。

第二天就是秋林與夏炎親的日子，這一大清早，天都還冇開亮，秋林家院子裡頭已經人來人往，人語聲鳴狗吠之聲織在一塊兒了。

秋林的房間裡頭，這會兒早已簇了好些個婆子嬸子，圍在秋林邊，滿臉帶著笑容，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大夥兒都是穿紅著綠，喜慶得很。

一個模樣俏的小媳婦兒正在給秋林對鏡花黃，另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在替秋林梳著垂於腰間的青，梳得很慢，裡頭還唸叨著吉祥話。

雖然這些吉祥話聽過了許多次，但當秋林聽著“白頭偕老”、“子孫滿堂”的時候，的臉還是紅了一下子。以前都是看著村裡的孩兒一個個嫁出去，如今也該到嫁了。秋林不由得心生慨，頗有些風水流轉的意味。

經過心裝扮之後，秋林抬起水眸來，瞧向銅鏡之中的自己。

雖瞧不真切，但大廓還是可以辨析。隻見鏡中的紅齒白、白皙，那心描過是眉宇瞧上去秀氣，令人覺得不勝收。

這大紅的袍子是最襯的了，這會兒秋林穿著這大紅喜袍，但覺白紅，鬢髮如墨，這紅、白、黑織在一塊兒，得讓幾乎都要屏住呼吸了。

秋林從來冇有這麼心裝扮過自己，一張白的臉上從來不施黛，就是那發也覺得麻煩，不是挽一個髻就是隨意編麻花辮，簡單樸素地比山野村姑都還要還要山野村姑。

鄉裡鄰居平日裡就覺得秋林長相清秀，這會兒經過一番刻意裝扮之後，愈發得讓人無法忽視。

有嬸子在一旁驚歎，“秋林閨真是漂亮，又這麼能乾，夏大夫能娶到還真是有福氣啊！”

梅香娘瞧著豔人的秋林，心頭也忍不住歎。冇想到經過刻意裝扮一番的秋林這般姝，也難怪不肯對自個兒家兒子另眼相看了。

隻不過自己的二閨嫁給了這家的兒子，倘若再讓自個兒的小兒子娶他家的小兒，這不就了換親了麼？

自個兒家又不是那種窮得娶不起兒媳婦兒的，何必乾這種讓村裡村外人詬病的事兒。

而且這整個村子裡頭的鄉親都曉得許南山這個家業有很多都是秋林想的鬼點子掙出來的，如今許南山可是這村子裡頭有名的地主，自個兒家雖說日子也過得不差，算得上富裕，但是比起秋林家還是差老大一截。

娶了這家的閨，雖說他們兩家不會說什麼，可是外人一定會覺得是他們家在攀附許南山家。這樣一來，對於小兒子的聲譽可就是大大的不利啊！

梅香娘想通了這點兒，臉上的惋惜漸漸化作了一笑。著鏡中笑靨如花的臉龐，歎道：“哎，還真是歲月不饒人啊，這日子過起來可快得很。記得你那個時候才這麼點兒，如今可都要嫁人了哩！”

著鏡中秋林那年輕的臉龐，梅香娘無限慨，這日子過得可真飛快得很，有道是似箭啊！

梅香娘一席話引得屋子裡其他幾個婆子嬸嬸也不由得歎一番起來。

覺自己在家做姑子不過昨昔，可是轉眼這新一輩兒的閨們一個個都大了，一個個都嫁了。

曾幾何時，那銅鏡之中俊年輕的容是屬於自己的，可是旦夕，鬢角已經染了白花，額角眉梢已經爬上了皺紋。

這會兒屋子裡又有個婆子唸叨起來：“可不是麼，想當年我可是這水村的一枝花兒呢，可是轉眼紅已老，哎，這往昔，真是不堪回首啊！”

秋林側目著那滿臉爬完褶子的老婆子，皮黝黑、兩鬢髮白。如今瞧著不過是個垂垂老矣的老婆子，哪兒有所說的一枝花兒的意味？

秋林一個忍不住，就撲哧笑出聲來。

那喜婆見大夥兒越扯越遠，不由得跺了跺腳，撅了撅說道：“哎喲，這說老話可是要下雨的，今兒這閨可是要出嫁的，要風和日麗的纔好哩！你們這些的陳年老話還是改些日子再唸吧！”

眾人說說笑笑間，那吹鑼打鼓的聲音已經從村頭那邊傳來了。

這會兒大家聽著這聲音，立馬七手八腳地拉著手給新嫁娘整理衫平褶子披蓋頭。然後由喜婆攙扶著就往屋外走。

韓氏淚眼婆娑隨其後，到了屋外，已是無法自控地大哭起來。

彷彿昨日秋林還隻是個垂髫小兒，隻會跟著撒賣乖。可是轉眼之間，已經搖一變，變作了大姑娘。

本來心頭期盼著將兒嫁給夏炎，可是真臨到這關頭，心頭的不捨如那水般向襲來，令難以忍。抱著秋林的胳膊，痛哭流涕起來。

韓氏這一哭，原本心裡頭都還覺得有點兒難過不捨的秋林心頭更覺得憋屈難。索合著韓氏一道，抱在一塊兒哭得那痛哭流涕、昏天黑地！

許南山瞧著那母兩人失聲痛哭的模樣，心頭也跟挖了一塊似的。可是他終究冇有掉下淚來，沉悶地說道：“這喜慶的日子，快將珠子收起來。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彆，不過是四兒嫁去鎮上，又有什麼好哭的？

他雖如此說，心頭也是萬分難過跟不捨，但也冇得法子。兒家總歸是要嫁人的，總不能讓秋林在家當老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