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臉瞬間漲豬肝，若非顧忌著青嫵的份，怕是早就破口大罵了。

這年頭說人沒兒子，不就是咒人絕后嘛！

這厭王妃好狠毒啊。

不料那婦人也激起來，捂著肚子惶惶道：“我懷得是兒子，村里的神婆來給我看過，說我這一胎肯定是兒子……”

“村里神婆？”青嫵靜靜看著：“是嗎？”

婦人慌忙低頭，不敢直視青嫵，有種被看破了的惶恐。

又疼又怕，整個人都在發抖。

這話的確不是村里神婆說的，而是出云觀里那個無塵的道長，不……現在該妖道了。

自從出云觀的事出來后，婦人一天比一天害怕。

只因頭胎生了個兒，在家里一直被罵賠錢貨，婆婆和丈夫聽說出云觀求子祈福都極為靈驗，一直催著過去拜拜。

畢竟這第二胎，就是去出云觀求子求來的。

哪曾想，這一次帶著兒去了后，兒回來后就不對勁，像是離了魂，跟著就是出云觀出事了。

這次聽說兒還有救，拿肚子里未出生的‘兒子’作為要挾，男人才肯帶過來。

明明懷得就是兒子啊，懷得必須是兒子，否則……婦人不敢想自己和兒以后會有什麼下場。

“鬼氣，腹生腐。”

青嫵語氣淡淡，“你并非真的懷孕，今日就是最后期限，若不除了腐，你的命也到頭了。”

婦人臉瞬間煞白。

青嫵沖白眉道：“去廟里取一碗井水來。”

白眉趕去取水，片刻后水端過來，青嫵了一下碗口，示意他端給婦人。

“喝下這碗，可祛除你腹中的鬼氣污穢。”

不曾想那婦人卻捂著肚子，如臨大敵似的后退，還不斷搖頭。

先前害怕怒權貴的男人這會兒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膽氣，不顧婦人疼得發的臉，蠻橫的把往自己后拽。

“我家媳婦分明就是懷孕，這人肚子里要是懷得爛，不早就死了嘛！”

“這水我們不喝，不喝！誰也別想害我兒子！”

白眉見狀又急又怒：“你這莽夫，王妃這是救你媳婦的命，什麼兒子不兒子的，媳婦要是沒了，你哪來的兒子！”

男人卻是一副犟種樣子，說什麼都不信。

白眉也是上火了，轉而對婦人道：

“我說夫人，你家男人腦子不清醒，你也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嗎？”

“這水是山靈開過的，趕喝下去，把腐鬼氣排出去，養好子，你家還有個兒你不管了嗎？”

那婦人盯著那碗水，又看了眼還昏睡著的兒，只覺天都塌了，僵在原地，不知該作何選擇。

青嫵看著人臉上布的死氣，搖了搖頭道：

“放下碗，若要喝，誰人敢阻就打斷誰的。”

“若不肯喝，那隨。”

說罷，青嫵扭頭便走，余瞥見史家母，史母臉煞白，瞧著魂不守舍。

青嫵視線掃過小腹，挑眉，神耐人尋味。

史母如驚弓之鳥般，下意識捂著腹部后撤，史翠微只顧嫉恨青嫵那張臉，口而出：“王妃無憑無據說人并非懷孕，讓人打掉親骨，不覺得荒唐愚蠢嗎？”

青嫵視線挪到臉上，不怒反笑，饒有興致的點頭：

“要不怎麼老聽人說屎侍郎打小就聰明呢，養出的兒也不遑多讓，機智的一批。”

史翠微一愣，一時竟沒聽出好賴話。

直覺青嫵是在侮辱自己，但有沒有證據。

“如此機智，這山靈廟的井水，可千萬別喝。”青嫵說著，饒有興致的笑出了聲，扭頭便走了。

“誰要喝……”

史翠微花還沒說完，就被史母用力掐住胳膊，史翠微這才注意到母親的臉，心里涌出不祥之。

“母親？”

史母哆嗦著說不出話來，腦海里全是青嫵那句‘腹生腐’，現在只覺腹中暗暗發疼。

史翠微不知道，就在不久前，史母診斷出有孕，因為還沒到三個月，胎像不穩，所以連也瞞著。

更不知道，但凡去過出云觀求子的人都在觀中做過一場‘春夢’，夢中有男人（無塵）與們顛鸞倒，一夜春，說是為們送子來的。

史母去過出云觀求子，自然也在夢中和無塵茍合過，還不止一次。

現在只覺魂兒都要飛了，渾泥出如漿，尤其是剛剛那厭王妃還別有深意的看了肚子一眼，史母只覺得自己完了……

正是渾噩之際，就聽子慵懶的聲音再度響起。

“出云觀妖道害人不淺，會將穢鬼氣藏在齋飯食水之中，哄騙子吃下，騙其求子功。”

“山靈廟中井水可去腹中穢鬼氣，若有需要者，自去找白眉道長領用。”

青嫵說完，便回廟中去了。

人群里，有不婦人都在心里松了口氣，剛剛青嫵那話，等于是給們打了個遮掩。

一旦被夫家知道那‘求子’乃是一場春夢茍合，那們都沒活路了，但若說是吃了臟東西，只需喝點廟中井水就能除去，那就沒什麼妨礙了。

只是這一時半會兒，沒人愿意當那出頭鳥，但都暗中琢磨著，等人點后，定要去求一碗井水。

史翠微看自己母親臉，如遭晴天霹靂，難不……心里跟著惶恐起來。

史母現在站立都不穩了，讓兒扶自己回馬車上。

一上去，就握著兒的手道：“那井水，那井水一定要求一碗來。”

史翠微臉大變，駭然的盯著史母的肚子：“母親，難道你……”

史母咬牙切齒：“那該死的妖道害我啊！！”

原本過繼來的妾生子死便死了，史母心里還暗暗得意，那賤種死了，正好給自己肚中的孩子挪位置，省的占了長子的名頭。

結果……史母捂著肚子害怕的發抖。

現在只慶幸自己的謹慎，‘懷孕’的事，知曉的人不多。

就在這時，外間響起此起彼伏的尖聲也響徹而起。

史翠微下意識開車簾，目竟是一片可怕的猩紅。

卻是那肚生腐的婦人最終還是決定喝下那碗井水，井水剛下肚片刻，就匐在地上哇哇大吐，吐出來的全都是些泥漿般的的腐。

而腫起的腹部則以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

場間一時臭氣熏天，眾人惶恐不已，那男人更是嚇得屁滾尿流，連媳婦兒都不要了，扭頭就跑。

史家母瞧見這一幕，史翠微嚇得當場作嘔，史母尖一聲，雙眼翻白暈死了過去。

周圍百姓也嚇壞了，那些還盤算著等人了再去領水的婦人，再也顧不得別的，齊齊往山靈廟里跑。

們不想死！被那妖道騙得險些死了孩子已經夠慘了，們不要再那樣凄慘的死去！！

蕭沉硯過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局，他嗅到了濃烈刺鼻的腥味，不由皺眉。

黑甲衛過來稟明況，他眉頭更皺了幾分，目落到還賴著不走的史家人那邊。

蕭沉硯捻著佛珠，淡淡道：“轟下山去。”

黑甲衛們領命，拳掌就趕人了。

進廟后，他沒問白眉等人青嫵在哪兒，冥冥中有所應一般，走到山靈廟后院的水井邊。

他看見孑然立在井邊，手持朱筆，認認真真的在井口上方勾畫著什麼。

子神冷漠，像是不沾人味兒的寒雪，生死人命在眼中都是虛無。

但手中朱筆落下的每一筆每一劃，都凝聚著生機。

看了生死，卻未真的漠視生死。

就如手中筆，于死亡中給人一線生機。

蕭沉硯怔怔看著，腦海里，耳畔中響起的卻是從自己膛傳出來的心跳聲。

砰咚，砰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