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過來東都的人雖多,機會也多,今日乞討之人,明日搖一變,為千貫大戶的人,不在數。
且大多數人能進到東都,已經費了不力氣,誰愿意再回去,只要有個活兒干,慢慢地等著發財的機會。
老夫見他半天不說話,復而又問:“公子是有貨要裝卸?小的可以便宜些。”
此話一出,旁邊的一位婦人也湊上來,“公子,我更便宜……”
“公子我氣力大。”
謝劭看著到跟前的一堆人,頭都歪了,此時他要是說一聲,自己也是來搶飯碗的,跟前的這堆人,恐怕立馬便會同他翻臉。
這些人已經很不容易了,他萬不能再來搶活兒。
回頭招呼上閔章,又去了鬧市。
干不了挑夫,跑趟洗盤子也行,為了能和小娘子住上大宅子,睡上大床,他已經徹底地豁了出去。
連續去了幾家客棧和酒樓,都被人拒絕。
理由是各家招的只是奴才,長他這樣的,比主子還像主子,今后還怎麼差使。
最后一家客棧的小二好心地替兩人指了一個地方,“兩位公子條件這麼好,來這兒也是糟蹋了,去前面掛彩旗的哪家試試。”
兩人謝過小二后,徑直朝著那家走去。
到了門口,確實瞧見了招工打雜伙計的告示。
此時天已黑,門前倒是安靜,并不見賓客來往,裴卿上前詢問房門,“請問這兒可還招工。”
那人瞧了兩人一陣,眼睛一亮,笑得極為親和,“是招人,兩位公子里邊請。”
兩人一前一后,門檻。
不到半刻,突然逃命一般從里沖了出來。
謝劭著氣,臉都綠了,襟歪向一邊,手住額頭,兩邊的太突突直跳,氣得咬牙切齒,“去,把這兒給我掀了。”
閔章也沒好到哪兒去,為了護主子的清白,自己犧牲了不。
一邊臉頰還有一道口脂印。
日風日下,東都的小娘子何時敗壞到了如此地步,就不知道害臊嗎……
閔章聽到主子的吩咐,出彎刀便要回頭,謝劭輕嘶了一聲,又把他住,“回來,把臉干凈。”
主仆二人,到了一暗巷,各自整理好了妝容,確定對方上沒有半點痕跡,才從巷道出來。
找了快兩個時辰的工,一無所獲,還險些丟了清白。
再也沒有心思找下來,灰頭土臉的回到了宅子,進門之前,謝劭不忘回頭代,“給我閉點。”
這等丟人的事,閔章自然知道,“是。”
院門沒上鎖,謝劭推門而。
今夜原本答應了帶小娘子逛夜市,如此也黃了,以為多半已經歇息了,沒想到回到宅子,卻見到了滿院子的燈籠。
聽到靜聲,溫殊從一堆紗燈之間探出了腦袋,因手上不空,只仰起頭來,遠遠地招呼了一聲,“郎君回來了。”
謝劭緩緩地走到旁,一臉疑,“娘子做這麼多燈作甚?”
“賣啊。”溫殊在捐紗上畫完一筆,輕輕地吹了吹,轉頭看向郎君,兩道眉梢被紗燈的暈染出了一層喜,雀躍地道:“今日聽晴姑姑說,街市上賣的紗燈沒我做的好,價錢還不便宜,橫豎我也閑著,想著做幾個拿去試試,誰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全都售了個空。”
揚頭指了一下堆在跟前的數盞紗燈,“郎君走后,我便沒停過,我做完,晴姑姑幫忙拿去賣,已經來回跑了好幾趟。”
謝劭神愣住。
小娘子又從腰間取下了荷包,遞給了他,“郎君幫我數數,怕是快有半貫了,我再做上幾日,應該很快就能把這個月的租金付上。”
謝劭木訥地手,脹鼓鼓的荷包,全是一枚一枚的銅板,心頭突然一陣五味雜陳。
太丟人了。
溫殊想了起來,擱下燈籠起,“郎君在外跑了半天也累了,進屋歇著吧,我去給你沏杯茶。”
“不用。”謝劭一把將拉住。
他不配。
他跑了半天,一個銅板都沒賺到,到頭來還不如小娘子會賺錢。
溫殊見他面不好,輕聲問:“郎君怎麼了?”
謝劭出一道笑容,“我不,娘子不必勞累。”
溫殊見他如此,便又坐了下來,埋頭一面繼續勾著紗布上的仕圖,一面輕聲同他道:“當初我跟著娘親學做燈時,手笨得很,還被娘親嫌棄,說誰敢買我做的紗燈,我還反駁,將來我又不靠紗燈賺錢,不想有朝一日還真靠著這門手藝糊口了。”
回頭看了一眼郎君,“郎君要是累了,先進屋早些歇息,我不困,再多做幾個。”
謝劭沒,半晌后緩緩彎下,“我也不困,娘子教教我,怎麼做。”
溫殊見他一臉真誠,還撈起了地上的一條竹篾,有模有樣地比劃了起來,想起曾經扎進他手指的竹刺,這大半夜,可不想再替他挑一回刺,擱下紗燈,小心翼翼從他手里拿出竹篾,“郎君初學,竹篾會割到手。”
謝劭兩手空空,有些茫然,“那我能做什麼?”
自己這番折騰,要的便是他這樣的態度,會到了辛苦,方才知道珍惜,抬頭問他:“郎君會畫畫嗎?”
謝劭點頭,“嗯。”
“那郎君勾畫,我來做框架。”指了腳邊的紗燈和筆,“這一盞我已畫好了一面,另一面給郎君,郎君喜歡什麼便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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