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似有鐘鼎之聲。
繞梁而來,余音不絕。
額間似有微風,裊裊沁香。
容傾在那一刻,仿佛覺到了林間微風,人間草木。
然后,醒了。
于混沌之中沉眠太久,清醒的這一刻,眼前一片晦暗。
神思恍惚間,容傾一點一點聞到了花香,看到了人間草木,也聽到了沉淪時余音不絕的山間鐘鼎之聲。
……寵辱休驚,一切,好像不是夢。
裊裊檀香起,容傾神恍惚的抬眸,看向人群之中。
天邊滾雷陣陣,雨綿綿。
而于墓碑前,看到了直直跪著的一個年。
那年形削瘦單薄,背脊卻得筆直。
有雨滴垂落的眼睫,漸漸模糊了的眼簾。
遁沉淪的回憶于悲痛中被喚醒。
那個背影。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四九城中最聲名顯赫的時家小公子。
那是…時京墨。
容傾一時只覺天旋地轉,睫羽輕,恍惚中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天邊云布,山間雷雨陣陣,雨滴于烈士墓園穿林打葉而來。
在這一霎那間,容傾看到了的前世今生。
……京墨。
心中無聲呢喃。
這一年,十六歲。
而的京墨,剛過十歲,剛剛,失去了他的父母雙親。
兩世沉淪,容傾依舊記得那年的驚鴻一瞥,記得當時的無端心悸。此時再回當年初遇場景,心臟更是心悸痛。
容傾眼淚滂沱,咬。
看不到自己面蒼白,形微,也覺不到自己手腳冰涼,單薄的幾昏倒。
站在旁的容宸卻有幾分意外,誠然,時家父母之事讓人悲痛,但與他容家到底無多往來,起碼與他們這一小輩并無過多集。爺爺和父親過度傷心他還能理解,可是姐姐為何也一副哭到幾昏厥的模樣。
容宸不解,順著姐姐的視線看向墓碑前筆直跪著的那個年。
說是年,不過才十歲,正是對世界和未知將懂未懂的年紀。
小小的臉上寫滿稚,側臉到下頜的位置還長著未褪去的小膘,的下上掛著一圈淚痕,墓碑前的地面上一片水痕,淚水早已與雨水混為一。
不過十歲,已然了孤。
容宸看著那渾被雨淋的年,心臟莫名的疼了下。
葬禮已然結束,旁人已經勸了幾回,年卻遲遲不肯起。
時家老夫人幾天里哭到幾度昏厥,到了下葬這一天,眼淚早已經流干了,可看到孫子直跪在兒子兒媳墓前,還是忍不住老淚縱橫。
老夫人心中悲痛,也不忍。被人攙扶著想要上前把小孫子扶起來,但連日來悲痛哭泣,早就虛弱了,一時恍惚,只覺眼前一黑,周景都跟著晃了晃。
攙扶著老夫人的人一聲低呼,天旋地轉間,一只小手穩穩地托住了那人的后背,然后不聲的抱住了老夫人,穩穩地將人護在纖細的臂彎里,另一只手接過了摔到一半的雨傘,重新撐在老夫人頭上。
時老夫人穩了穩心神,眼前終于不再晃了。勉強回頭,撞了一雙水洗過的眼眸中。
……清澈干凈,悲憫溫。
老夫人狠狠地怔了怔,晃了下神。
穩穩抱著,把護在臂彎里的是個小生,最多不過十幾歲的年紀,瑩瑩弱質,卻有雷霆之勢。
“…”容傾囁喏,開口就眼淚滂沱:“……您,節哀。”
雨聲滴滴噠噠落在傘上,那一刻,老夫人聽到了哽咽和低泣聲中難以掩藏的親昵,仿佛懷念以及,無比眷。
跪在墓碑前的年人終于轉過,回頭向容傾。
容傾似有所,側回眸。
那一眼,隔著萬水千山,當真…無法言說。
容傾的淚水又漫了眼眶,大顆大顆的淚珠撲簌簌的無聲垂落。年眉心微擰,心臟倏然一陣刺痛,像是藏了一棉里針,腔里麻麻的疼了起來。
旁的人扶好了老夫人,容傾緩步走到墓碑前站定,在眾人的惶的目中盯著時家小公子看了許久。
然后,雙膝一,跪了下來。
本就沉寂一片的墓園里,霎時安靜了下來,連悲傷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容家的人也是一臉驚訝惶,在眾人的注視下,呆了片刻,不解的看向與那位小公子并肩而跪的容傾。
小公子如方才的時老夫人一般,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容傾沒有一言解釋,跪下后莊重而尊敬的磕頭祭拜,神間盡是敬畏和虔誠。
眾人看到行的禮后,神俱是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時老夫人和容家的人,卻見雙方神皆是驚詫與不解,心中更是惶茫然。
這,南城容家與北城時家……
此前,沒聽說啊。
況且,雙方的孩子都還…太小了點吧。
眾人心中不解,時家上下也分外狐疑,容家更是驚詫,但偌大的墓園里卻無一人出聲質疑。
容傾祭拜完畢,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心中不免悲戚。
回來了。
好像,又沒有。
偏是在這一天,冷風蕭瑟,秋雨冷寒。時家父母于一場任務中雙雙犧牲。不敢多存希,但有些事,照樣是無力改變。
那麼,他呢。
會改變嗎。
他的人生剛剛開始,還未開始。后來很多很多年,還能改變嗎。
容傾鼻尖一酸,側頭。
彼時的時京墨,眉目間還是里氣的稚,掌大的一張面孔雕玉琢的,皮是有的冷白,眼眸水洗一般,眼梢通紅。
彼時的他,還未長。眉目溫潤不似后來那般鋒芒畢風萬種,但年廓已難藏驚人的貌。
彼時的他,還是時家千尊萬貴的小公子。即便剛剛痛失雙親,神悲痛不甘難藏委屈,像個被棄的可憐崽,嚶嚶嗚嗚,但卻依然是時家最尊貴的小公子。
一顆心,玲瓏剔,溫純良。
容傾心頭一,沒忍住,抬手輕輕抓了抓他的腦袋。一如…很多很多年以前,于臺階上,一時心,抬起了手。那年便彎淺笑,雙手撐膝,主俯湊了過來,任輕輕地,寵溺地抓了抓。
前塵舊事涌上心頭,容傾一瞬間淚如雨下。
張開雙臂,心疼的,輕輕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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