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并未喊冤, 只是謝罪。
“臣有罪,臣為了阿煙,確實默許了趙念仗顯國公之勢。”顯國公匍匐在地, “臣只想著,趙念仕途平順一些, 阿煙也能過得好。但沒有料到他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啊陛下!”
“你竟然還在狡辯!”榮景帝口中仍不依不饒,可語氣中的怒氣卻散了些。他同樣不愿意相信江南種種有顯國公在里面摻和, 可趙念與顯國公府牽扯太深。且那趙念何德何能,憑什麼號令貢水一系的員?還不是仗著顯國公的勢!
顯國公這番謝罪之言, 倒是正中了榮景帝心中所想。這就如同權貴家的豪奴, 同樣會背著主人在外仗勢欺人。只這一回豪奴變了婿, 他所作之惡是打了榮景帝的臉面罷了。
“臣當真不知啊陛下。”顯國公抬起頭,滿臉是淚, “臣若是知道,又怎會年年往阿煙那送金銀布帛, 便是阿燁阿炟都越不過去。臣就怕不在跟前, 唯恐了委屈。”
榮景帝眉心,這事兒他也是知道的。
顯國公發妻去的早,范煙出嫁之前顯國公府一直都是范煙管家, 顯國公對這個兒也極是重。從前每次蕭璃闖了禍,顯國公還要若有若無地顯擺一下自己的兒有多乖巧懂事,很是氣人。
說起兒,顯國公仿佛忘了他還在謝罪, 竟然跪在地上開始抹起了眼淚。
“陛下, 削降爵都隨您, 臣只求求您饒了阿煙的命。臣當年讓嫁給文, 就是看準了他們讀書人溫文爾雅, 阿煙不會被欺負。可哪知……哪知……趙念竟然如此禽不如!早知如此,臣定會著阿煙習武,也就不會被趙念灌了毒藥,也就不會命垂危……臣悔呀,悔呀!”
說到這里,恨不得捶頓足,人也越發泣不聲。
聽顯國公連范煙習武這話都說出來了,榮景帝嘆了口氣,心想顯國公這也是真的氣瘋了。
范煙也算是榮景帝看著長大的。
是顯國公的第一個孩子,出生時榮景帝和顯國公都還在軍中,榮景帝至今仍記得顯國公是如何盤算著教導孩子十八般武藝。
后來范夫人臨盆,生了個娃,顯國公失落了片刻,又很快打起神。有林昭在前,子也可以習武打仗,于是顯國公又開始思索娃該怎麼教。只是后來發現范煙質實在不能習武,這才作罷。
那之后顯國公就總是會憂心兒嫁人后被欺負,當時榮景帝還不是皇帝,被迫聽了好友不叨念。
所以當榮景帝聽到顯國公說讓范煙嫁文不欺負,又給送金銀撐腰之時,沒有覺得荒唐,反倒是有種‘不愧是你,這確實是你能干出的事兒’的覺。
“我的阿煙命怎麼那麼苦,一個弱弱的兒家,又哪管得了男人在外之事?還有我那尚未出世的外孫,你說那個畜生怎麼忍心……”顯國公還在那抹眼淚。
“行了,孩子沒了還能再生。”榮景帝著眉心,煩躁道:“不然生出來也是罪臣之子,反倒不好置。”
顯國公的哭聲驀地停住,他瞪大眼睛看著榮景帝,小心翼翼問:“那阿煙……”
“不是讓裴晏順道接回來了嗎?”榮景帝沒好氣地說:“怎麼說都是朕看著長大的孩子,還能真讓死不?”
“謝陛下!”顯國公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冒了出來,連連磕頭。
“好了。等孩子接回來以后好好養養子,等這陣子過去了再選個老實人家嫁了。”榮景帝道。
“不嫁了,臣明白了,哪都不如家里好。”顯國公眼淚,頂撞道:“不嫁了,就養在家里,反正能養一輩子!”
“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榮景帝簡直沒眼看,“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有你撐腰,誰敢欺負?”
“可現在也有我撐腰,阿煙還是被人灌了毒藥。”一說到這個,顯國公頓時悲從中來。
又來了,沒完沒了了。榮景帝被他哭得頭疼,當即擺手:“滾滾滾,要哭回家哭去,別在朕面前礙眼。”
“是……”顯國公把眼淚憋了回去,委委屈屈應道。
“這事你雖然不知,但也有失察之過。朕不能不罰。”榮景帝道:“至于怎麼罰,容朕想想。”
“謝陛下恩典!謝陛下恩典!”顯國公再次磕頭,甕聲甕氣道。
*
“大人,驛站到了。”馬車外,一個羽林軍湊近窗口,對車的裴晏說。
“辛苦了。”
裴晏掀開馬車簾,走下車來,抬頭見到那位羽林軍又走到后面的一架馬車之上,彎腰說著什麼。
“公子,他這表可比剛才跟您說話時溫多了。”梅期拄著拐,歪到裴晏這邊,低聲說。
裴晏收回目,淡淡看了一眼梅期,目落在梅期的拐上,問:“你打算什麼時候痊愈?”
“哎?”梅期一愣,不明所以。
“你的拐,拄反了。”說完,裴晏沒再理會梅期,舉步朝驛站走去。
梅期低頭看看自己,然后慢吞吞地把拐從左邊換到了右邊,接著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這時,有侍將后面那輛馬車的車簾開,一個頭戴白紗帷帽,著白素服的子邁步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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