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齊言回南江途中并不順利。
邊境起了戰事,百姓流離失所,沿路都可見逃亡的流民。他們經一路顛簸,熬得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模樣。
瞧見了江齊言的馬車,自然雙眼冒,追逐上來。到了跟前,卻又忌憚他邊持刀的衙役,畏畏不敢上前。
江齊言開車簾,招其中一人上前來問,“你們是從何來的?”
那是個八九歲大的小,膽怯不敢看得眼,低頭回他的話,“我們是沿河城過來的。”
沿河城,便是跟著紫荊關失守的城池。
那小見他面和善,當即跪地祈求,“大人,我已經好幾日沒吃過東西了,您若是有吃的,還請賞我們一些吧!”
他跪下后,后面的人齊刷刷地也跪下來,懇切哀求聲此起彼伏。
江齊言看著面前黑跪地的流民,沉默無言。
他頭一次想起裴琮之與他說的那些話——國之不國,并非天災,乃是人禍,江大人要棄天下百姓于不顧嗎?
越往前走,流民越多,也越是能見慘狀。
白骨于野,千里無鳴。
上位者討伐征戰,開疆拓土,吃苦罪的卻是百姓。
江齊言此行所帶干糧并不多,全送出去也如杯水車薪,不消片刻便流民一搶而空。
有病弱婦孺搶不到的,只能眼睜睜看著。有一個哺的婦人正是瀕死之際,沒有水喂養,咬破了指頭塞進懷里的襁褓。
——可襁褓里的嬰孩早已死了。
江齊言痛苦閉上眼,不忍看。
他回南江,第一件事便是將這沿途的流民慘狀寫了公文上報朝廷,言辭懇切,聲聲泣淚,快馬加鞭命人送去上京。
若天子為明君,看了這紙泣公文,該當拋下一己私心,全力支援邊境抗敵。
但江齊言左等右等,那一紙公文猶如滴水海,渺無音訊。
天子未必不知道大梁百姓于怎樣的水深火熱中,只是烽煙一起,平南王一脈兵權在握,勢大滔天,已威皇權。
他于自己的皇位和天下黎民間,選擇了前者。
現下正是八月,桂花香,夜雨做秋。
沈清棠親事將近,只是卻也愁。
牽連的不止南江城,陵川城也遭流民淪陷,安濟坊里到是因病痛肆的病患。
和康大夫,日日忙得腳不沾地。
裴琮之夜里來接歸家,見神熬得憔悴不堪,自是心疼,“安濟坊里這樣忙,是不是很累?”
點點頭,好看的眉眼憔悴的不像話,愁染眉窩,輕輕嘆,“今日安濟坊來了個孩子,才五歲。”
五歲的小孩不知事,卻是得不人形,路上又染了風寒,現在躺在安濟坊里,命懸一線。
沈清棠垂眸看自己的手,喃喃道“我不知道,他最后能不能活下來……”
裴琮之輕攬進懷。
憔悴虛弱極了,沒有抵,乖順地將頭靠進他懷里,尋求一安。
他溫聲安,“別難過,生死自有天命,盡力了便好。”
在他懷里,緩緩閉上眼。
濟世救人的醫者最是看不得這人間慘狀,每日行走在病患間,都如自己置于修羅地獄,日日煎熬。
問裴琮之,“何時才能好起來呢?”
天下平定,百姓不必再顛沛流離的逃亡之苦。
裴琮之抬手,輕拍微微抖的背脊。
“快了。”他道。
八月初九,納采,祈福,求嗣,宜嫁娶。
這一日,安濟坊的沈姑娘出嫁。著冠霞帔的姑娘在眾人的迎唱慶賀聲中上了花轎。
執紅綢,拜天地,送房。
布置的喜慶的婚房里,龍花燭盈盈燃著。新娘蓋著喜帕,垂眸坐在榻邊,靜等著的如意郎君。
月上柳梢頭,郎君終于來了。
喜帕緩緩起,姑娘于蓋頭下抬眸看來,蛾眉丹,水眸盈盈,雙頰飛上了的霞,是月下的芍藥抬了頭,嫵生春。
也在悄悄看裴琮之。
郎君眉眼一如既往地溫潤清俊,看過來的眼里也溫,似落了漫天瓊玉。
孜孜以求,終了圓滿,他滿心歡喜。
喝過杯酒,大紅簾帳緩緩落下。
今夜,是他們真真正正的房花燭夜。
紅綃帳暖,云雨融。
姑娘子近一年未有行過房事,生得。又兼失憶,前程往事全然忘卻,恍如豆蔻子。抬眸斂眉間都是巍巍的怯不安。
他用足了耐心,細的吻鋪天蓋地落下來,極盡溫存。手下卻未停,一點一點剝去的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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