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府衙去查,只說是流民落草為寇做下的糊涂案子。彼時永州決堤,流民甚多,無從查起。
又兼當時裴琮之不知所終,尋人了頂要事,其他暫且只能擱置。
及至到了現在,裴琮之已經回京。
永州那邊才來信,說當時行刺的寇首已經擒住,押解來了上京,現關押在京府衙門里,聽候取審。
牢獄甬道里,獄卒掌著燈火,引著裴琮之在一牢門站定。
“大人,那人便在里面。”
他解開牢門上的鎖鏈,恭敬退下。
裴琮之推門而,監牢里暗,那人雙手被鐵鏈懸在刑架上,衫襤褸,上斑駁著鞭痕,奄奄一息。
這是京都衙門里的規矩,獄必先刑。
裴琮之緩緩走到他面前,他意有所覺,慢慢抬頭,聲音沙啞,“你是誰?”
裴琮之聞言微微一笑,“哦?你竟不認識我?”
“我為何要認識你?”他不解,又忍不住暗嗤,“哪里來的白面書生。這京兆府衙里是沒人了麼,竟讓你來審我。”
裴琮之并未辯駁,他上下打量那人兩眼,忽而似笑非笑問他,“怎麼?那人讓你來殺我,竟沒告訴你我長得什麼模樣麼?”
何須告訴,永州府衙里攏共就那麼些上京來的人。
他和府丞通過氣,趁夜直接去了廂房,先捅了床榻上的人一刀,而后裝進麻袋扔了洪水翻涌的護城河里。
只是,榻上那人的臉,他分明見了。
“你是裴琮之?”這人終于反應過來,眼里浮上駭然之,“那不是你?”
他恍然大悟,“我殺錯了人,你那時并不在永州?”
不然,何須找個人來
假冒自己。
“對。”裴琮之坦坦,毫不掩飾,“我從未去過永州。”
他一直在上京城里。
裴琮之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來,鋒利的刃,冰冷的眼,毫不猶豫捅那人腹中,聲音平靜淡漠,“既然知道了,那就也該送你上路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那人連掙扎也無,嗬嗬兩聲便沒了氣息。
裴琮之眉眼平靜,拔出匕首若無其事地在他臟污的囚袍上了,到底嫌棄,隨手扔給進來的獄卒。
他看了看死去的囚犯,請示裴琮之,“大人,這案卷上該如何寫?”
裴琮之拂袖出牢門,淡淡回,“不過是個謀財害命的草莽之人,只寫不住刑,死了便是。”
他從京府衙門里出來,正近酉時。
回府后還未來得及換裳,就聽硯書急急忙忙來報,“公子,沈姑娘出事了。”
沈清棠出事了。
的丫鬟采薇和裴景明院里的行起了爭執,護仆心切,卻行不慎推進了池子里。
這秋日水涼,又久病初愈,待丫鬟們手忙腳將從池子里救起來,人已虛弱得不像話。
裴琮之趕到的時候,沈清棠剛被救起。
渾漉漉的,凄楚可憐,狼狽不堪。一雙秋水眸中,含著倉惶的淚,驚魂未定。
瞧見了他,才哭出聲來,“琮之
哥哥。”
裴琮之面冷的可怕,徑直接過采薇手里的披風,將團團裹住,再看一旁瑟瑟發抖的行。
“怎麼回事?”
他聲音也極冷,如淬了一層薄霜。
行何曾見過他這副模樣。
人皆道這承平侯府的大公子最是溫和有禮,好相與的子,不想生起氣來竟是這般駭人。
抖抖索索,幾度,勉強靠著邊的丫鬟才堪堪撐住。
“是行先的手。”
有好事的丫鬟先開口,早看不慣行平時仗著自己有孕囂張的輕狂樣。
“我瞧見了,采薇白日里和三公子說了會子話,行看見,就惱了。剛剛散了席,采薇在這池子邊端茶過,被行攔下,罵采薇是勾引人的小賤蹄子,還要打。”
“沈姑娘護著采薇,這才推了下去。”
“不……不是這樣的……”行嚇壞了,連連搖頭,矢口否認,“我沒有推,是自己失足跌了下去,與我無關。”
這里靜鬧得這樣大,方才散席離開的眾人又聞訊趕了回來。
“發生什麼事了?”
裴子萋急匆匆過來,看見倒在裴琮之懷里的沈清棠,焦急不已,“妹妹你怎麼了?”
裴景明也趕了過來。
行猶如看見救命菩薩,哭哭啼啼往他懷里躲,“三公子……公子你救救我,真的不是我推的……我沒有推……”
誰會聽信一個始作俑者的話。
裴老
夫人的聽禪院也驚了,遣了嬤嬤來問話。
“我無事,不必驚祖母了。”
沈清棠在裴琮之懷里低垂著眸,寂寂出聲,“此事也與行無關,是我自己失足,不慎摔了下去。”
此話一出,多人哀其不爭。
就連傳話回去的嬤嬤跟裴老夫人也是嘆,“沈姑娘這樣好說話的子,若當真嫁給了三公子,往后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
“我又如何不知。”裴老夫人亦嘆,“當時來府里,就是這樣溫溫的子。不想過了這麼些年,還是這樣的綿好欺,連一個丫鬟都能欺負到的頭上去。”
“那與三公子的親事……”嬤嬤遲疑著問,“您打算如何?”
“我能如何。”裴老夫人手捻著佛珠,滿臉無奈,“出了這樣的事,我若是再應允。別說沈丫頭了,就是琮之也不能答應。”
“說的是,大公子往日最是疼沈姑娘了,將看得同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如今了這樣大的委屈,沒鬧將起來都是好的。”
“罷了罷了。”裴老夫人此番算是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的事,便由得他們自己去理罷。”
另一邊,裴琮之已將沈清棠送回了閨房。
大夫來了一趟,脈看診,寫了兩帖風寒藥的方子。
采薇紅著眼送大夫出去,又紅著眼拿著方子去熬藥。
硯書跟在后頭,看看采薇又看看灶上熬著的藥,到底沒忍住,出聲勸,“別哭了,你家姑娘不是好好的嘛?大夫都說了不妨事的。你再這麼哭下去,護城河都能給你哭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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