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言榷面上原本還維系的鎮定神一瞬瓦消,他凝眸看向一旁的太子蕭承胤,眼神直直含厲,其中有試探,更有警懾。
可待視線收回,他又穩沉地恢復如常之態,不答反問道:“霍厭,縱然我已辭去相位,可說到底還是你的長輩,你豈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遜,空口無憑地隨意折辱?”
“空口無憑?丞相自以為在臨南邊線上,沖鋒陷陣于第一線的將士們盡已全部死絕,而駐在后方的將領不明況,自不會指證你聯敵怠戰。可丞相想不到的是,沖鋒在前的將士里有我提早安排的人,他們武藝高強,假死逃生,是為人證,而其上所槍痕劍傷、模糊,是為證。眼下人證證俱在,丞相能免得了罪責?”
牧游云和常生此番前線臨戰,甘愿涉險,以取證。
其實若憑著他們倆的手,于戰場上誰又能輕易傷得了他們?可為了存留證據,兩人只能真實挨上幾刀,以載證。
言家在大梁基深厚,歷代出過三任正宮皇后,五任當朝首輔,無論男,皆為尊貴,除此之外,大梁當朝儲君上更是流著一半言氏的。
所以,若非陳列上閉環鐵據,怎可將其輕易扳倒?
怠戰只為引,霍厭聯手牧游云真正想要爭得的,是為霍乾仇,陳莫家之冤。
言榷不正面回應,只臉略凝地言道:“這算是什麼證據?回返傷將士將近百千,誰又能證明你說的人證曾上過最前線上?更何況你要辱我名,你的人自是聽你命令行事。”
“如此不算證據的話,那沔南大長公主親手寫下的救援書,又算不算呢?”
“你說什麼?”
霍厭此話一出,瞬間打了言榷一個措手不及。
任他再如何深謀遠慮,將對沔南每一次的援助都做得毫無痕跡,可此番前線枉死三萬將士,橫死遍地,哀嚎泊岸,又豈會那麼容易將所有證據清除徹底。
若是沒有猜錯,言榷自請南調,就是要親自去將患理干凈,只是可惜,牧游云和常生快他一步,率先得了那作鐵證的信。
“原本我實在想不通,丞相在我大梁朝堂上,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謂如魚得水,又何至于為了個邊陲小國,彈丸之地,如此殫竭力。可后來,卻是寧樂公主的一句戲言讓我有所頓悟。”
霍厭邊說著,邊將信件展于前,繼續著言榷的心窩,打他的心理防線,“丞相大概不知吧,大長公主當年曾對沔南質子過心,可后來質子回國,公主另嫁,卻從未再相付真心。而寧樂公主與人有所往,曾言道自己姑姑總對一人像發呆,人像……我想,當年送來大梁為質的,恐怕本不是什麼沔南皇子,而是扮男裝的沔南公主,而丞相,早已對其種下了。”
“一派胡言!”
言榷突然發狂一般地撲上前來要將那信封撕毀,可他的手哪里比得上霍厭靈活。
霍厭一躲,瞬間便言榷撲空狼狽摔在地上,而蕭承胤看著眼下狀,并未站在言氏一邊相助,反而事不關己。
他清楚,這是他擺外戚干權的唯一機會,不然即便將來繼承大統,他也不過為言氏的朝堂傀儡。
“長公主府留存的懷舊信件,和我手里這封字跡相同,事急從權,闖公主府一事我自當認罰,只是丞相再想有口分辯,便跟我去殿前向陛下澄說吧!”
言榷從地上撐起,目看向太子,像是在求援,“胤兒,我倒下牽連的是言氏,若惹來圣上猜忌,你這儲君之位還能坐得長久?”
聞言,蕭承胤并不為所,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覺到自己肩上所擔任的重責,“幾分將士不可枉死異鄉,舅舅,你認罪吧。”
言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
不等他再說什麼,蕭承胤收回視線,再開口時語氣冷漠怨恨,“舅舅有相護之人,可當年月娘誤聽了舅舅的酒后真言,卻徒惹來殺之禍,舅舅怎麼不想想,我這些年所失的煎痛?”
“不過就是一階位卑繡娘!你只為便要聯手霍厭致舅舅于死地嗎?”
霍厭擋在太子前,替他言道:“致丞相于死地的,豈是這一條人命,南境的幾萬冤魂,夜深時不會丞相之夢嗎?”
言榷瞠目,手指巍地指過去,“霍厭,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必如此步步,我已放權了啊!”
“放權相抵得了仇?”
霍厭原本不想在這里相提舊事,其父之死,莫家冤,都該到北宸殿陳說,可他這個始作俑者,卻敢如此厚無恥地主提起。
他上前,一把抓住言榷的前襟,言辭狠厲,“烏延襲,是哪位’高手’暗中指點戰?莫家蒙冤,又是誰假造偽證?丞相,你該知眼下我究竟是有多麼克忍,才沒立刻要了你的命,不然你本不會有機會吐出半個字來。”
霍厭要的,是堂堂正正,按大梁規法為其定懲,而不是私下戒罰。
這是他答應牧游云給莫家的代。
回京,言榷定難逃一死,以此算報父仇。
“弓箭手準備!”
言榷忽的大喊一聲,明顯留了一手,他知道舊事再瞞不住,回去只有一死,不如做最后一搏。
“誰敢?”
千鈞一發之際,霍厭后的馬車布簾猛地被人從里面掀起,牧游云從跳下,手里還挾著言榷唯一的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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