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奚舟死死盯了一會,突然轉,又朝方才醒來的崖壁邊走去,背影迅速消失在迷霧中。
姜嶠惱恨地咬牙,只能著頭皮追了過去。
崖壁邊,霍奚舟半彎著腰,在水深重的草叢中一寸一寸尋找著,大有不找到便不肯罷休,要為一枚銅錢殉的架勢。
“武安侯!霍大將軍!”
姜嶠喚了他幾聲,夜里的溫度越來越低,抱著肩瑟了一下,忍無可忍地提高了音量吼道,“……霍奚舟!銅錢是我拿的,行了吧?能走了嗎?!”
霍奚舟站直,疾步走過來,臉冷沉。
“離開了這鬼地方就還給你。”
姜嶠低氣地丟下一句,轉沿著冰封的溪流朝前走去,霍奚舟在原地略微站了片刻,終于跟了上來。
“……你到底,為什麼如此在意這枚銅錢?”
兩人朝前走了一段距離,霍奚舟又冷不丁出聲問道。
姜嶠步伐微頓,靜了半晌,才垂著眼扯了扯角,“此刻你還有心問這些?若能活著出去,我便告訴你。”
霍奚舟了,卻終是沒再開口說什麼。
***
朝初升,建鄴城迎來了第一縷霞。
越旸乘著轎從宮中回了公主府,一踏進府門,便見信使又立在廊下,臉上的喜略微有些藏不住。
“如何?”
越旸屏退了所有人,將信使召到書房。
“岐山那邊有人連夜趕回來報信,霍奚舟墜崖……郡王大喜!”
越旸眉宇一松,卻沒像信使一般喜形于,很快就收斂了眼中的欣然暢快,低聲追問道,“可尋到了尸?”
“這……尚未,生死不明。”
越暘臉微沉,“既未尋到尸,何來大喜?”
信使倉皇道,“郡王有所不知,岐山是個極為兇險的地方,每年是因迷路喪命的人,便數不勝數,更何況霍奚舟還是墜崖……”
“找!”
越暘怒斥了一聲,“做事若不做絕,便會后患無窮。給本王派人找,死要見尸!”
“是……”
信使微微一震,猶豫了半晌還是小聲提醒道,“若真要派人在崖底尋找尸,怕是要平白搭上不人的命……”
“那些賤奴的命,難道還值得本王在意?!”
越暘面上已經十分不耐。
信使不敢再忤逆他,低眉斂目應了一聲。
越暘忽然想起什麼,眉宇間的怒意稍斂,“江州狀況如何?”
“人已經接到了,再過幾日便會到達建鄴……”
越旸頷首,若有所思。
***
岐山崖下,夜依舊,卻連月也不知何時被濃云掩蓋。遍布霜霧的林間愈發漆黑,手不見五指,四周一片死寂,唯獨剩下兩人逐漸虛浮的腳步聲。
姜嶠一手撐著從地上隨意拾來的樹枝,一手牽著霍奚舟的袖,索著行走在林間。上的衫都沾了水,額前的發也漉漉地在頰邊,顯得頗為狼狽。
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姜嶠往前一踉蹌,被霍奚舟從袖下探出的手掌扶住。
迷霧重重,即便是如此近的距離,姜嶠也看不清霍奚舟的面容,只知他握住了自己的手。那溫熱的溫度從掌心傳來,讓凍得僵的手指略微回溫,于是便沒有將手出來,任由霍奚舟攙著自己往前走。
前面的霍奚舟忽然頓住步伐,抬手了一下手邊的樹干,子微僵。
“怎麼了?”
姜嶠抬眸看向他的背影,問道。
半晌,霍奚舟才低聲應道,“又回來了。”
樹干上有他用石子劃刻的痕跡,他們分明一直在往同一個方向走,可卻已經幾次三番又繞回了這里。
“夜間太容易迷路,待天亮了再走吧。”
姜嶠臉微白,扯了扯霍奚舟。兩人在樹邊坐下,沒有再莽莽撞撞地往前。
姜嶠的手在側撐了一下,忽然覺得被什麼咯了一下,下意識了幾下,是個有些弧度的東西,還有好幾個穿孔。
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手一松,將那東西又丟回了地上,整個人湊到霍奚舟邊,聲音都在打,“我旁邊……是什麼?”
霍奚舟肩頭的傷口開始作痛,眼皮也越來越重,但還是強打起神,瞇著眼朝姜嶠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猙獰兇惡的骷髏頭赫然躺在地上。
霍奚舟眸輕閃,一腳將那骷髏頭踢到了看不見的地方,嗓音冷冷,“石頭而已,大驚小怪什麼。”
姜嶠這才長舒了口氣,松開霍奚舟的手臂,重新蜷起子環住自己的雙臂,疲倦地等著天亮。
也不知過了多久,姜嶠甚至已經睡了一覺,從昏昏沉沉的夢里驚醒,四周竟還是一片漆黑迷霧,等了許久的天仍還未亮起。
“怎麼會……為何……天還未亮?”
姜嶠終于察覺出不對勁,囁嚅了一下干的瓣,輕聲問道。雖沒有準確計算時間,可直覺已經過了至有七八個時辰。冬夜的確漫長,但無論如何,現在都應該天亮了……
旁遲遲沒有回應,轉頭看去,卻依稀看見霍奚舟靠著樹干,似乎也睡了過去。
姜嶠皺眉,手了幾下霍奚舟的肩膀,“霍奚舟,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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