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嶼坐在沈溯微邊,背上背著劍,辮梢在風中簌簌地,發髻上蝴蝶掙出去,讓沈溯微一把抓住。想著再戴上還是要掉,他便暫時替握在手里。
徐千嶼正給沈溯微講拼天梯時的事,他聽著,沒有打斷。
這一段是阮竹清給講的。
據說那些被心集齊的冰匙,全部湊齊時,一塊一塊自發向上壘砌。它們雖然因為年久有所損耗,但仍然化作略有破損的玄冰之梯,通向天上不可到達之。
天幕之上,不知禍福,眾人商量許久,尊潛龍仙宗的掌門第一個上去。他年紀最長,德高重,修為也最高,敏于應變。
萬一鑿破天幕,迎來的是飛升,他先飛升,大家心服口服;但若是大難臨頭,他自己也愿意為后輩犧牲。
于是潛龍掌門便持劍躍上天梯,其余大能在下面護法。
潛龍掌門已是半步化神修為,一步千里,但在那看似不算長的天梯上,足足向上攀了三日三夜。下面的人仰著他化一個小黑點,進云層里,渺無消息,不免焦急忐忑。
直到第三日末,只聽“咄”的一聲輕響,天門大開,靈氣下散,有人從頭頂一墜而下,墜得極快極重,眾人一哄而上,祭出法布陣,將墜下來的潛龍掌門接了個正著,但他也免不了重傷。
還未等反應,那座宏偉的天梯又轟然破碎,重歸三千塊閃亮的冰匙,散江河湖海。
這老頭下來,周骨頭幾乎都碎了,昏迷許久才醒來。
等他醒來,講起開天門的經過。說他頂著威,口含氣,一劍劈裂了天門,隙中出現一個足三人高、青面獠牙的“人”,齜牙咧地看著他,迎面給了他一錘,他便被砸下來,不省人事。
再醒來,便是如此了。
未料想上界真的有“人”存在,所有的修仙大能,神都變得格外熱忱,還想多聽些細節。
老頭道,那人上紅的,紫的,綠的,鱗片鎧甲,像人間的舞獅。眾人都“哦”一聲,向后一仰,一時難以接,但也不得不信。
消息不脛而走,自此凡間連環畫上所有騰云駕霧、貌人的神,全都換了一只舞獅。
徐千嶼說至此,笑倒在靈鶴背上,嚇得靈鶴左右歪斜,順了順脖子上的羽:“師兄你說,倘若他們知道上界都是些非人的怪,還會那麼狂熱地想要修仙麼?”
沈溯微笑了笑,以劍尖撥開云霧。從靈鶴背上向下俯瞰,下面的圖景,簡直是靈氣輿圖的放大版。
蓬萊之外,前來拜師的人早已在山間蜿蜒地排出長龍。其中不乏遠道而來的夫婦,抱著懷里有靈的嬰兒。
徐千嶼若有所思:“看來這世上,還是想要修仙的人多些。”
*
北繆南邊是玄武河,河分九州南北。
河邊的百姓早已拖家帶口向撤出十里,眼睜睜看著河水越過欄桿,卷起千丈怒濤,將無數屋宇、圈欄掀到了天上,然后停住了。
水花了凝固的淞花。
人群中,郡守瞪起眼,看著落下來的白青年。
此人黑發飄起,遠看姿容神秀,上負劍,手中拈訣。人群沸騰起來,更有無數膽大的孩向前圍觀:
“仙門弟子來了!”
“仙門弟子來了!”
那邊兇險卻未停止,被凍結的濤水退回碎裂,再次咆哮,將那青年圍在中央。片刻后,他又顯形,無數細小的水汽將他的面目模糊得潔凈而虛幻,如同鏡中花月。
水下箭,水箭如一條條銀白的梭魚出水,繞圓形,以尖沖擊浪花。
怒濤漸弱。人們發現空中還有一名仙君。
那盤坐在低飛的靈鶴上,如宣紙上一抹丹朱暈開。發髻極黑,又紅得熾烈。在細雨中打坐。不多時,一朵烏云靠近的后。
烏云豁然四散,那不是烏云,而是群結隊的鷗鳥,拍打翅膀銜來石塊、木枝,堆在被沖垮的欄壩上。
孩子們只在畫本中看到這等神通,不由得看呆了。
河面漸漸落下,出一只明的、水凝的怪魚頭,不甘地大張,口生倒刺般的利齒,從漩渦中躍起,似要撲來咬斷人的管。
作利落,拔劍刺進它的嚨。
與比那條魚小得多,手中劍在魚的映襯下,更如一纖細的竹簽,不令人把汗。然而邊那位青年只是看著,并沒有上前幫忙的意圖。
水珠兒不住彈在眉心,徐千嶼手上用力,能覺那條魚在力掙扎。這是水怪,非魔非妖,乃是水中生出的怪,水怪生發時常有水災。
已經一劍貫穿魚,還沒有完,這等帶著怨氣的怪,要打散了才好。但的劍最大的靈力,只在一劈之間傾瀉。現下似乎無著力,于是左手抖出奪神鞭,纏住魚頭,出劍來,又斜著刺進魚鰓。
這一刺并不深,水怪兇悍躍出,直將靈鶴頂起來,將翻下去。徐千嶼墜進水中,又騎魚冒出來,腦中想著沈溯微給寫的劍譜,劍隨著鱗片,倏忽進脈,又翻轉大攪。
境離火順著經脈燃劍中,水面開始冒出泡泡,頃刻之間,冒出白煙,煮沸了一般。徐千嶼忽覺手上變得很輕松,用力一攪,水怪便被切數段,各自沉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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