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凝起了眉頭。
這麼多年過去,還清清楚楚記得林氏當時的原話。
“雖然王爺是極倔的子,當初又因為親事違背了您的意愿,但王爺對老夫人其實是極孝順的,我只是對王爺說,雖然王府還有二老爺三老爺為老夫人延續香火,但那都不是王爺的孩子,總歸不一樣。且老夫人對王爺疼,不只是因為王爺出能干,更因為王爺自孝順懂事,比二老爺三老爺更老夫人作為母親的辛苦,那您怎麼就不能再最后孝順老夫人一次,諒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楚,為老人家留下一點念想呢?”
這番話,十分熨帖老夫人的心,聽了之后,當著林氏的面就掉了眼淚。甚至沒有多想,就一心盼著林氏能夠懷上孕。
蘭琦聽了老夫人的講述,面沉。
老夫人問“你怎麼看?”
蘭琦說道“王妃這一番話,不像是說給王爺聽的,倒像是專門說給老夫人聽的。”
老夫人一怔。
蘭琦想了想說“奴婢雖然沒有見過王爺,但這麼多年在老夫人邊伺候,聽您說起王爺的種種舊事,就知道王妃有一句話說得沒錯,王爺是極倔的,也是極孝順的。別人都能站在老夫人的角度著想,王爺會想不到嗎?但之前薛護衛百般相勸,他都拒絕了,就說明王爺考慮得十分清楚。王妃當初那些話,說到了您心坎里,卻未必能說服王爺。”
當年事發急,王府落難極快,強敵環伺之下,皇上有心為公孫敬之洗清罪名,卻沒有足夠的時間,最終只做到發落公孫敬之一人,毫沒有牽連王府,連世襲的王爵都沒有收回。
但王府出事后,府中奴仆多數作鳥散,留下來的只有一小部分,等老夫人帶著眾人回到升州,才又重新采買了一些下人,蘭琦就是那個時候被老夫人挑中,留在邊伺候的。
“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王府失去了王爺,就失去了頂梁柱,哪怕皇上并未收回世襲的王爵,您想要在培養出一個王爺繼承門庭,不知要廢多心思力,您拉扯兒幾人長大,已是不易,王爺未必想讓您再為了他的骨勞,二老爺三老爺雖然不夠出,但還算聽話老實,一家人回到升州老家,安穩度日是絕沒有問題的。奴婢覺得,這才是王爺對您的孝順,而不是給您留什麼念想……”
老夫人聞言心神震,頭涌上一酸痛。
蘭琦給老夫人端了茶來,“再者說,等老夫人百年之后,府中無人主事,這長房孤兒寡母,萬一有人起了糊涂心思想爭著爵位,想想都知道日子不好過,王爺就當初心疼大爺沒了生母,又怎麼可能再留下一對孤兒寡母?”
老夫人終于明白過來蘭琦方才說的“更可怕”是什麼意思了,“你覺得林氏在那個時候就騙了我?”
“老夫人是當局者迷,難忍失去的
子的痛苦,才一時鉆了牛角尖被王妃借機蒙蔽。”
老夫人心涼了半截,“如果林氏騙了我,那意哥兒……”
蘭琦言又止,可話說到這份上,也沒有道理再吞吞吐吐,“老夫人看二爺,可有半分長得像王爺?不說王爺,哪怕半點長得像公孫家的人,也是沒有的。府里的丫頭們也有心思在二爺上的,私底下沒議論。當初奴婢不知這許多,也沒多想,如今,倒是有些后知后覺。”
老夫人面漸漸泛青,“這麼說,林氏很有可能是肚子里懷了種,恰巧我找上了,順勢答應下來,又假意去獄中說服大郎,騙了我們母子?”
蘭琦搖頭,“這個,奴婢沒法確定地說,不過當時在獄中,只需對王爺說,暫時騙您了事,等一個月之后沒有懷上孕,就可以離開,老夫人也就死心了。到了您面前,又說自己與王爺已有夫妻之實,等有孕的消息坐實,王爺早就殞,也就無法揭的謊言了。”
老夫人心口一悸,面疼得發了白,蘭琦趕拿了保養的藥過來給服下,“老夫人,奴婢不愿您蒙蔽,但也不想讓老夫人氣壞了子,您要想開些才是!”
“我知道……我當初也曾疑,林間月只斗林家,最后還能片葉不沾地避去苦渡庵,可見其手段,將來一番籌謀,未必不能嫁個好人家,至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為何要來王府守寡?雖說王府底子不薄,可保半生無憂,可這哪里比得上邊有個知冷知熱的男人來得踏實?”
老夫人緩了許久才下那憤恨,又說“我早年喪夫,一個人將孩子們拉扯長大,其中萬般不易,若是個泥面人,想不到這些也就罷了,可手段厲害,又在林家有過見識,心中怎麼沒有盤算?”
“那您后來又是怎麼打消了疑慮?”
“林氏說,年被拐,看盡世間冷暖,何其所幸被苦渡庵的師太所救,不用落泥淖之中,已是用盡了畢生的幸運,回到林家之后,后宅齟齬勾心斗角,也讓心生厭倦避之不及,所以,圖王府人事清肅,另外,說若自己命好,能為王爺生下一個兒子,將來毫不費力就能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前程,就已經是其他人斗一生都難以求得的東西,若還想求邊有個知冷知熱的男人疼,就太貪心了。”
“如此巧舌如簧……”
“你說得沒錯,但當時,我只覺得言語坦誠,聰慧通。”
“老夫人不必自責,誰又能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姑娘,會心積慮到如此地步?”
老夫人昨晚已經暴怒過,到了今早便漸漸冷靜下來,只剩怨憤,現在經蘭琦這麼一說,心頭也有了幾分猜測。
“倘若當初是肚子里早就揣了崽子,那多年來暗中來往的男人,很有可能是意哥兒的生父,所以你才說,不是能做出此事的人,卻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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