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于此時,院門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廚房鐵鍋燜著飯,正是家家戶戶升起炊煙吃晌午飯的時辰,況且白日院門敞著,怎麼會平白有人敲門?
喜安獨自呆在屋里,一人起,才拉開房門,便見大門旁立著一個笑盈盈的中年男子,面容意外有些悉。
馮玉貞口而出:“……李疇?”
田泰那時天天跟在崔凈空左右,見不多,因而不算相。可李疇卻截然不同,這個家宅中的管家十分得力,屬實幫過馮玉貞許多。
心里忐忑,快步走過去:“你跟團圓們姐妹倆……都沒事罷?”
馮玉貞幾年前計劃出逃,為了不暴行蹤,自然瞞著這些下仆,可又怕崔凈空遷怒于他們,給每人都留下一份盤纏與契當作補償。
仍然存著愧疚,先前是沒有見到人,眼下李疇來了,自然想起當年的兩個丫鬟來。
李疇回道:“夫人菩薩心腸,丫鬟們隔日便攜著契走了,主子并非是那等不通達理的人,也未為難奴才。”
“這就好……”
馮玉貞適才解開心結,松一口氣,哪里是什麼菩薩心腸?只是從來過不去心里那道坎罷了。歷經兩世,還是希所有人都能好好過日子的本分人。
這點敘舊的意用盡,馮玉貞瞄到他腳邊悉的箱子,面神一冷,便要關門送客。
“李疇,你別再喊我夫人,我與他一別兩寬,先前那三箱金子你們已經搬走了,哪怕親自再送來一回,我也不會要。”
李疇躬賠笑道:“是奴才說錯了話,求您見諒,不過這箱子里裝的,卻不是上回的東西了——”
他將其中一個蓋子掀開,里面整整齊齊疊放著裳,瞧著全是小孩穿的花樣。
馮玉貞做多了安安的裳,一眼便看了:“這是……給安安的?”
李疇應一聲,將最上的一件上衫捧在手上,抬給人看,恰是當前時興的款式:“是呢,主子說他這些年月虧欠孩子,特地奴才來送……別的都可以不要,只有這些,還您收下,全是主子的拳拳之心呢。”
馮玉貞面遲疑,崔凈空確是喜安的父親,這東西也都是送給安安的,若是直接推拒,未免太過決斷,因而思索再三,還是喊安安親自來選。
等孩滿頭霧水走到前,李疇趕忙將那兩個箱子都打開,他蹲在馮喜安跟前,哄道:“這些漂亮裳,還有新奇的玩,可有喜歡的?直接拿走便是。”
馮喜安并沒有多欣喜,先回頭瞧了瞧阿娘,見馮玉貞點了點頭,這才轉頭過去細看。
對花紅柳綠的服一個眼神都不給,卻手在那箱玩里隨手翻搗了兩下,不多時便興致缺缺站起,退回阿娘邊:“沒什麼稀奇的,我不要。”
李疇被孩這一句話憋住了,他刻意沒表明份,馮玉貞也沒有拆穿,誰料到偏偏喜安不似尋常孩,不待見這些呢?
結果不出馮玉貞的所料,站在門里,同門外的人道:“李疇,你回去罷。另外告訴他,不必再做這些沒用的事了。我們過得很好,什麼也不缺。”
等李疇垂頭喪氣拖著兩個箱子回去,正巧見侍衛低聲跟崔凈空稟告。
男人背著手,余瞥見他沒打采的模樣,卻并不如昨日在意,只是輕揚了揚下頜,示意旁的侍衛繼續說下去。
“……夫人于是央求那個書肆老板,再教小主子一本書。”
崔凈空忽而打斷他:“學到哪兒了?”
那侍衛打一開始便跟著馮玉貞,對這些了如指掌,只是今日才被傳喚過來,一五一十,不敢瞞:“回主子,小主子天資聰穎,啟蒙的三本書目只用了兩三個月便學了,時下正學著《大學》。”
崔凈空勾起一點笑意,輕描淡寫道:“還不錯,算不上太笨。”
前些日子事務纏,馮玉貞這里又屢屢避著他,因而才尋不對路子。他這下把娘倆幾個月的行蹤掌握在手里,頓時敏銳發覺關鍵所在,揮手把李疇招過來:“都聽見了嗎?這回備紙墨筆硯,四書五經。”
因而第二次李疇帶東西上門,這回大抵投其所好,馮喜安多翻騰了一些時候,眼中略有些不舍的意味,可還是執意搖頭,說不想要。
馮玉貞知曉心中喜歡,晃了晃牽上來的手:“安安喜歡嗎?”
馮玉貞上回同喜安說過,這些箱子全是那個曾貿然出現,把們帶到別的父親送來的,馮喜安皺皺鼻子,有一套自己的道理:“要是別人給的我要,可我不要他送的。”
馮玉貞彎下腰,了的臉,聲道:“安安,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不必管阿娘與他之間如何……你若是喜歡,便直接收下。”
馮喜安只是搖頭,李疇再度折戟。
三番四次壁,馮玉貞母兩個好似泥鰍一般,如何也不上鉤。
崔凈空卻越發心平氣和,只是偶爾于深夜負手瞧向窗外,目沉沉,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箱子不再送來了,大抵是崔凈空也玩膩了這種把戲。馮玉貞如今的想法頗為灑,總歸不主去找,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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