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凈空本就為寡嫂心煩意,可一想到整日未醒,滴水不沾,心下不控生出憂慮來。
他敏銳察覺到這點,臉又冷了下去。
該一的,吃夠了苦頭,才知道別著骨頭和他犟。
主子神莫名,田泰眼睛呼溜呼溜打量,崔凈空朝他一瞥,田泰旋即低眉順眼,一句話也不敢說。
主子近些年脾更是晴不定,那幾件箱子里的服被他換著帶上床榻,本來便淺淡的氣味也最終消逝了。他還是不扔,放枕頭下著,不準奴仆收拾時。
昨日再看到夫人,當晚上飯只塞了兩口,站在床邊半夜,只說賞月,床的邊都沒沾。
他等了等,才聽到對方說話:“有粥嗎?”
田泰微一愣怔,回道:“廚子們按您原來的喜好,仍是五香面、蒸卷與鹽煎。”
崔凈空疑心重,此番出行,廚子帶的也是自己的人,極賞臉赴宴。
他擰起眉,吩咐道:“熬碗小米粥,做兩碟清淡的小菜,趕送進去,一天沒進東西。”
“誒,奴才這就去辦。”
田泰扭過,剛走沒兩步,便聽見男人住他:“那個孩子領到何了?”
“回主子,就在偏房里,前一刻才醒,送了飯菜進去。”
原來只有一墻之隔。
崔凈空走過去,推開了門。
屋里點著蠟,馮喜安呆呆坐在椅子上,飯菜沒,捧著一杯茶水。
看到有人開門,跳下椅子,跑到他前,出一個笑,仰臉問道:“叔叔,你知道我阿娘在哪兒嗎?”
暗之下,瞧得并不分明,只是因為這張同馮玉貞相似的臉,崔凈空惡意倒是了些,只淡淡問道:“年歲幾何?”
喜安老老實實問道:“五歲。”
五歲。
總共分別六年,孩子都五歲,看來是離了他不久,便找到了下家。
他怒火中燒,郁的神不加掩飾,喜安卻毫不懼怕,攥在袖口中的花剪,歪了歪頭,稚氣開口:“我阿娘說要有來有往,我告訴了你一件事,現在叔叔該告訴我阿娘在何了。”
第79章 我的種
喜安是很伶俐的孩子,只是打了一個照面,瞧見男人氣度不凡、著華,心中有數,知曉方才那些一言不吭送飯的全是奴才,這才是幕后主使。
見他久久不言,又走近一步,小姑娘癟著,委屈得好像快要哭了,又催促一遍:“叔叔?”
崔凈空只是被馮玉貞叨念得不耐,來確定馮喜安的安危罷了,這個寡嫂同野男人所生的孩子不過是個礙眼的眼中釘,指他屋及烏是全然不可能的。
然而,他離開的腳步卻為停下了。對崔凈空這種時于虎狼盆大口下謀生,青年時數次刀尖的人來說,拙劣的偽裝無所遁形,逃不過他的眼。
可是這點僵的偽裝,和孩臉上無辜的神,一種莫名的玄妙之憑空擊中了他。
他頭一次對即將襲來的傷痛抱有期待,不躲不閃,只是立在喜安前。
崔凈空蹲下,和孩面對面,目在臉上左右逡巡,試圖找出一點佐證來。
他出言,刻意激怒:“你安安?你果真不知曉你娘在我手上嗎?我想要如何,就要如……嘶——”
不等他說完,本就擔心阿娘的喜安神搖,自打出生以來,馮玉貞雖無萬貫家財,卻竭盡全力將一切好件堆在前,從未和阿娘分離這樣長的時候,馮喜安總算耐不住了。
從后掏出什麼件,亮于眼前一晃,崔凈空反應極快,迅速捂住側頸,那柄斑斑銹跡的花剪順勢扎他手背,割開,霎時間流如注。
好在喜安年,又一日未曾進食,哪怕心狠絕,看準時機,力道卻小,也不算快,所幸花剪刃口發鈍,因而并未穿手掌。
馮喜安失了手,知曉徹底于劣勢,本能后退數步,后背墻壁,以防被逮到。
方才刻意裝出一派天真總算卸了下來,父二人盡管相貌各異,冰冷、漠然的神韻卻刻在眉梢,馮喜安的臉蛋上濺著,同崔凈空平日的神十十的相似。
沿著刀口一路奔涌,袖子落在手肘,淌下右腕,浸了逐年黯淡的長命鎖,字跡和花紋都描上了暗紅的。
崔凈空抬起另一只手,將仍然豎在手背的花剪拔下,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將花剪在掌心,饒有興致地瞧著,馮喜安警惕地盯著他,卻見這個高大的年輕男人不僅不怒極來捉,反倒魔怔似的低聲笑了起來。
越笑越暢意,不急著止,任由滴落于地,無止境地淌,匯集腳旁的淺洼。
田泰端著膳食,前另有一奴仆提燈照路,走至院中,便聽見男人的笑聲。
這幾年伺候下來,崔凈空面若冰霜的時候田泰看慣了,哪怕年初擢至刑部尚書,都未曾如此。現下這幾聲笑,已是近些年最為快意的時刻了。
兩人走進,田泰的喜悅和好奇頓時被嚇退了,乍一看到崔凈空因失而蒼白的臉,愕然一驚,往下一瞧,那只模糊的手正在不自然地發抖。
他急著上前,忽然發覺手上沉甸甸的,趕忙把膳食塞給一旁的奴仆,慌道:“主子,奴才先拿服一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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