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這間宅子早就閑置一些年頭了,附近人只知曉搬來一戶新人家,可遠觀二人衫樸素,還以為是知縣讓窮親戚在府上借住。
前兩天趙毅接到這戶的委托,今日將人榻運過來,他趕著車來,卻被斷然攔在門外。
雖說這附近都是一些有錢有勢之人的宅邸,然而到底鎮上沒什麼高門大戶,不甚講究男大防,再說他力氣遠勝常人,很多時候都會幫忙抬進府中。
可人家既然不許了,他也沒有結討好的意圖,只是客氣問一問,轉要走,卻不料幾日以來記掛的人竟然憑空出現在面前。
趙毅火氣旺不畏寒,九月中旬天氣逐漸生出涼意,他只穿著麻布短衫,打著赤膊。
冷峻的臉俯下來,馮玉貞被男人不加掩飾的眼神燙了一下,側過臉去,兩只手揣在一起,原本想好的說辭也支支吾吾的:“趙大哥,我們缺人手,煩請你進來幫忙搬一搬,耽誤你些時候,我會再添些銀錢與你。”
趙毅撐著門,向里瞥一眼門里狼狽的李疇,視線又收回放在前的子上。他自然沒有不答應的理由,能多見一面更好,欣然同意。
馮玉貞見狀閃開,想著把門開大一些,趙毅卻躬直接進來,男人深的赤膊過單薄的肩頭,得跟烙鐵一般,將帶得腳下不穩,晃了一晃。
趙毅進來就顯出不同,李疇要和他各搬一邊,他豎起手掌制止。
俯把住邊緣,俄而兩臂發力,四條桌隨即搬離地面,那張在李疇手里沉重無比的人榻,此刻好似了路邊的石塊,他輕松扛在肩上,下盤都沒撼一下,只在肩頭顛了顛扶穩。
一眾人瞧著這神力,個個傻愣在原地,趙毅只好出聲,馮玉貞才從他上挪開眼,發窘地在前面引路,把人帶到屋里放下。
趙毅好不容易見一面,又想這回搬來鎮上,兩人可算多了些相的機會,突如其來的好消息,一時間冷厲的疤都泛起暖意。
馮玉貞想裝著若無其事都不行,趙毅不愿意走,兩個人之間氣氛不可避免地膠著住,遞給他銀錢,男人把手在側,并不接。
定定凝視著低他一個頭的馮玉貞,沉聲問道:“我可否……同你單獨說兩句話?”
馮玉貞尚未作出反應,倒是自趙毅進門之后就神張的李疇,聞言臉驟然一僵,趕上前,正開口趕客,旁的子嘆一口氣,他眼睜睜看著馮玉貞答應下來。
這樁糊涂事——
李疇急得抓耳撓腮,馮玉貞同那個壯木匠好似故人相逢之時,他當即心中咯噔一聲,只暗道不好,明眼人都能看出趙毅對有意,偏偏馮玉貞卻要和這個木匠單獨呆著,命下仆們出去,這還了得?
崔凈空提醒過他,輕飄飄一句話:“夫人弱應靜養,不可多見外人。”
雖然語氣平靜,看似沒頭沒尾,卻令聽話的人皮子一,這是警告他,自己白日不在府上,把那些七八糟的人帶到馮玉貞面前。
田泰那個愣頭愣腦的人看似踩了狗屎運,突然被崔凈空所青睞,拎在邊跟著,李疇卻看得清明,知道其中的彎彎道道,于是誰上門都嚴防死守。
這下可謂是多日努力一瞬付諸東流,他現下更是恨不得著門框,聽這兩人到底悄悄說些什麼,有沒有什麼出格的舉。趙毅那個板,胳膊趕得上馮玉貞小,他若是圖不軌,馮玉貞毫無招架之力。
屋里,趙毅見奴仆都出去了,只剩他們兩個,才低聲道:“我只聽說你搬走了,問遍也沒人知道搬去何,還以為不會再見面了。”
“是我不好,沒給趙大哥留個信。”馮玉貞不自在地將碎發捋到耳后,忽地想起什麼,拉開矮柜的屜,將那個從磚房帶來的木兔子捧在手心。
“趙大哥,這個……你收回去罷。”
話未出口,意圖卻很明顯。趙毅大抵是一直被拒絕,直到這回以為徹底山窮水盡,倏忽間柳暗花明,反倒沒有前兩回生。
他手接過那只木兔子,大的指節在的掌心間輕輕蹭一下,著那只兔子上下掂量一遍,笑道:“喜歡這個?”
馮玉貞本想道自己不喜歡,結果趙毅抬眼著,接著說:“上面沒有落灰,耳朵磨圓了,我當時還怕你嫌稚,你若是喜歡,隔日我再給你拿個玩意玩。”
這下被說中了,馮玉貞趕忙說不必,咬猶豫再三,還是口道:“趙大哥,我已同……同別人互相有意。”
趙毅聞言頓了頓,他忽地想起巷里那個面容鷙的青年,還是不甘心,問道:“已三書六聘過?”
馮玉貞一遲疑,出破綻,趙毅借著這點可趁之機,遂道:“既然如此,同我大概并沒有什麼區別。”
這怎麼能一樣?不過是礙于和崔凈空的關系,不好出口,分明兩人這幾天都不知道頸纏綿幾回了。
兩個人沒待太久,不多時趙毅便走了,李疇觀察馮玉貞面正常,松了一口氣,可心還是高高吊著。
崔凈空傍晚回來,今日時候尚早,沒有如往常一般急著去見馮玉貞,反而踱步去了書房。
他從袖口出一個窄長的紫檀木盒,一手大小,是他前段時候央人從京城銀樓買的,這才送到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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