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貞靠外,正要往下走,從那四個人里跑來一個年輕人,和崔凈空差不多的歲數,過來道兩聲吉祥,撲通跪趴在車下,這是要他們當踏板用的意思。
馮玉貞被這個陣仗驀地嚇一跳,下意識扶上旁崔凈空的手臂,崔凈空以為出了什麼事,形敏捷地將寡嫂攔在后,探一瞧,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他本不在意,踩就踩了,可這突兀的一跪嚇住了馮玉貞,于是略微蹙起眉,冷聲道:“起開,不用你伺候。”
“奴才遵命。”年輕人利索從地上爬起來,大抵知道自己這會兒弄巧拙,遂低眉順眼等在一邊。
這還沒完,馮玉貞剛下車,兩個丫頭便上前,分別接過他們手里的包裹。另一個圓頭圓腦、很有幾分富態的中年男子樂呵呵迎上來,朝崔凈空作揖。
“奴才姓李,老爺夫人喚我李疇便可,我們都是知縣大人指過來伺候您二位的。”
這就是管家了。崔凈空頷首,李疇很識眼,在一旁領著他們進去看。沒走兩步,崔凈空轉頭,才見馮玉貞沒有跟上。
在此之前,馮玉貞以為會是那種兩三間屋子并一起的院落,在想像中,那已經足夠雄偉了。
可眼前這座宅子,足有五輛馬車寬,白墻青瓦,飛檐翹角,一對威猛懾人的石獅子鎮守在兩側。那扇大門里面,不像是安家住人的地方,倒如同一個要將吞腹中的洪水猛,不免心生怯意,逡巡不前。
直到去而復返的崔凈空走到前,垂眸問道:“怎麼了?”
馮玉貞才回過神,勉強一笑:“我只是沒想到這樣大,空哥兒,你這間宅子……”
“是我們的宅子。”
話被打斷,馮玉貞愣怔地抬頭同他對視。崔凈空定定看著,又堅持重復一遍:“不是我的,是我們兩個的。”
第38章 適應
“我知道了。”馮玉貞垂頭,避開他的視線,臉上微微發燙,扭開臉,輕聲應道。
崔凈空長了記,怕好不容易才落圈套的寡嫂再次萌生臨陣逃的想法,故意站在馮玉貞略靠后一些的位置。
李疇全看在眼里,見此景迅速反應過來,知道這個看似純樸清秀的跛腳人很有幾分需要些分量,不能隨便輕視。
他碎步走近馮玉貞,彎腰喊了一聲夫人,分寸把握適宜,并不顯得多隆重。好在馮玉貞有先前的鋪墊,倒也只覺得微妙的不自在,李疇像是瞧不見似的,只滿臉帶笑,恭敬引兩人進門。
門檻,踩在平整的青磚之上,一進院東側擺置錯落有致的盆栽怪石,西側是供奴仆夜間睡下的倒座房。
繼而穿過門柱雕有蓮花的垂花門,二進庭院比從前整個磚房都要大很多,左右樹立著兩排廂房和耳房,正房居于正軸,所有建筑無不雕細琢。
李疇早歷練出察言觀的本事,這位老爺對這些興趣不大,一路上來眼睛都沒往房子上面瞟過幾眼,反而不時落在前的人上。
他于是提起神,重點向馮玉貞細心介紹各個屋室,馮玉貞頗有些眼花繚,他說這麼多,馮玉貞最后只明白下來一件最要的事——
兩人睡在正房。
正房的中堂用來議事、接待來賓,西側是書房,東側便是寢屋了。
然而馮玉貞一進寢屋,眼里看到的不是雅致的擺設,桌上名貴的茶,而且那張黃花梨架子床。
這張床上鏤空的鴛鴦戲水的繁復花紋,依偎相纏,栩栩如生,幾乎是馮玉貞這輩子見過最的件,床面更是寬得三個人在上面打滾都放得下。
這樣一張大床面前,馮玉貞只覺得語塞,時隔半年,這個窘迫的問題還是被踢到了腳下。雖然這些日子而來,兩人的關系已經發生天差地別的變化,可涉及到同床……
回頭一眼崔凈空表平淡的臉,看不出他的態度如何,馮玉貞決定退一步,正要開口說自己不若去偏房睡,然而崔凈空卻沖著李疇徑直點頭,默認兩個人睡在正房,他拿眼睛一掃,兩個丫鬟便放下包裹,為他們二人收拾去了。
李疇自然不是那等傻站著礙眼的木頭角,問過兩位主子平日吃飯的忌口和偏好,很快退下。
加上兩個丫鬟在門口忙活,柜在梳妝鏡的右側,一件件收拾、疊放他們的行李。
見終于沒人注意到他們,馮玉貞逐漸松弛下來,憋著的話也總算說出口:“空哥兒,怎麼就這樣答應下來了?”
搬離磚房時崔凈空就該想到的,這回搬到鎮上,自然尋不到還能讓他和嫂嫂在一個屋子里睡覺的理由。想到這茬,心中不無憾。可是要讓他把吞到里的好全吐出來——自然是不可能的。
崔凈空知道不能把太,低聲解釋:“我夜里歇在耳房。”
耳房連著廂房,是一個小一些的屋室,一般來說,這個屋里是主人方才生產,便將孩子先放在耳房,易于看顧。
再加上兩人搬到鎮上,最初的目的便是為了避開日后的流言蜚語,因此一到無人認識的新環境,兩人便刻意瞞叔嫂份,所以李疇開口便喚“夫人”,馮玉貞聽得別扭,也只得認下。
搬過來之后的幾天里,馮玉貞深切到了兩生活的截然不同。村里空間狹小,然而從早到晚種菜、喂、捉魚、等小叔子回家吃飯,一天下來滿滿當當的,偶爾去山里看看周芙,雖然日子清貧,也能覺察出一點農家悠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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