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棠茫然道：“你是誰？你認識我？”

玉印眸微閃，他朝作了個揖，說：“小僧玉印，見過娘娘，小僧是靈寺住持，曾與娘娘有過一麵之緣。”

孟棠臉上出歉然之來，指了指自己的頭，道：“抱歉，我這兒出了點問題，以前的事都記不大清了。”

玉印微微一笑，一陣寒風吹過，拂起他潔白的袍角，他語氣溫和：“不要的，娘娘無需道歉，娘娘現在這樣，倒是小僧未曾見過的樣子。”

孟棠下意識問：“那我以前是什麽樣呢？”

“一顆七竅玲瓏心，一雙翻雲覆雨手。”玉印這話說的意味深長。

“咦。”雪花落在了孟棠鼻尖，轉瞬即逝，化作一點漉漉的水跡，孟棠抬起頭，喃喃開口：“好像下雪了。”

玉印也向天空，白雪花悠悠揚揚的飄落下來。

他見一旁寒梅開的，玉印手，隨手折了一枝，遞給孟棠，他說：“娘娘，莫要在外邊待著了，下雪了，天氣涼，小心子。”

孟棠沒接，問他：“花好好的開在樹上，你摘什麽？”

“啊……”玉印眨了眨眼，“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娘娘，趁它開的正好，就該摘下來賞玩，放在樹上也隻會落得一個零落泥的下場。”

他的每句話裏都好像暗含深意。

孟棠愣愣的接過，玉印沒有多做久留，雍和宮還等著他去辦法事。

孟棠開口：“真是個奇怪的人。”

李常福說：“玉印禪師是那清新俗的高人，便連陛下遇到什麽難題時，也要去找他商討商討呢。”

“他和褚奕關係很好嗎？”孟棠問。

李常福無奈：“娘娘您怎麽總是直呼陛下名諱。”自打娘娘失憶後，對陛下就一直褚奕褚奕的，一開始他們還膽戰心驚，那可是天子名諱，怎可這樣直呼？

後來見褚奕也不反，也便慢慢接了。

“名字不就是讓人的麽？”孟棠聞了聞寒梅，好香。

有花堪折直須折，是及時行樂嗎？

孟棠哂笑一聲，如今失去記憶，自然是怎麽舒服怎麽過，及時行樂也好。

“回去吧。”

*

乾清宮。

孟棠走進暖融融的大殿，寒意凝結的水珠掛在了睫上，嗬出陣陣白氣。

褚奕坐在案前，瞧見進來，朝招了招手。

孟棠走過去。

褚奕下意識握住的雙手，道：“天這麽冷，怎的還這般頑皮？放風箏好玩嗎？”

他大掌焐著冰冷的小手，沒多會，就給焐熱了。

孟棠說：“還好，比躺在屋中強，外邊下雪了。”

“哦？”

褚奕笑著道：“今年的雪來的這般早，朕想和棠兒一道賞雪。”

“不要，我才剛進來，你自己賞吧。”將手回，拿起桌上的手爐捧著。

褚奕一隻手支著下，說：“我自個有什麽好賞的？朕又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人看雪好可憐。”

他眼神像小狗。

孟棠沒忍住多瞧了兩眼。

其實小狗也很可的，孟棠喜歡一切茸茸的小。

褚奕掌心到脖頸，問：“養了好幾日了，傷口可還疼？”

孟棠搖了搖頭，“結疤了。”

“讓我看看。”

褚奕一把將人撈到他上坐著，他小心翼翼的去解脖子上的細布。

待看清裏邊已經開始愈合的傷口，褚奕鬆了口氣。

“再養一段時間就完全好了。”

“傷疤難看，”孟棠低著頭說。

褚奕忍不住笑了，道：“原來棠兒也是會在意自己外表的，朕還以為你什麽都不在乎呢，先前往自個上捅刀的事可沒幹。”

褚奕又幫將細布纏上。

孟棠微微揚起下，道：“我之前是什麽樣的人？”

不管是從褚奕口中，還是從李常福玉印口中，所得知的自己似乎都跟自己不太一樣。

什麽一顆七巧玲瓏心，一雙翻雲覆雨手。

“你呀，你以前是個小騙子。”褚奕麵無奈。

甚至到現在，褚奕都不確定孟棠是真的失憶了，還是權宜之計裝失憶再騙他一次。

沒辦法，被騙的次數多了，褚奕很難再信。

他每日對著這張素淨淡雅的小臉，都在想這會不會隻是一個夢，這會不會又是的新把戲，他很不安，即便他麵上永遠表現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心底那抹不安卻越來越強。

他也不是沒有找楚天明問過，楚天明的答案永遠隻有那一個，太大刺激，大腦產生自我保護機製，屏蔽了過去的記憶。

外邊，齊正言打著傘匆匆走來。

走進書房，齊正言收起傘，他手上拎著一個木盒，他說：“陛下，派往朔北的探子回來了。”

“事辦完了？”褚奕輕著孟棠手上的疤痕，問道。

“已經辦妥，我們的人功在朔北閉城之前混了進去，在裏麵苦苦潛伏了近半月，才好不容易找到機會。”

說完，齊正言打開了木盒的蓋子。

裏麵躺著一顆人頭，人臉朝上，這張臉，赫然就是孟贇的！

齊正言是當著褚奕的麵打開的，孟棠坐在褚奕上，自然也看到了這盒中的人頭。

淋淋的一顆，麵目猙獰，好似死不瞑目。

一反胃傳來。

孟棠猛地推開褚奕，隨即走到一旁去，離那人頭遠遠的，扶著牆嘔吐了起來。

“嘔！”

本就沒吃什麽東西，這會吐的全是酸水。

褚奕眸中微一閃而逝，他霎時起，一腳朝齊正言踹去，說道：“混賬東西！誰讓你直接打開的！”

齊正言趴在地上，說：“陛下恕罪。”

“沒瞧見皇後在嗎？這等腥髒汙的東西怎能被他瞧見！”

“微臣急著複命，是微臣的不對，微臣嚇到娘娘了。”

褚奕上前，將孟棠攬懷中，輕輕拍著的後背，說道：“棠兒，不怕不怕。”

孟棠煞白的一張小臉，眼睛裏一陣驚慌失措，說：“那是人頭，人頭……”

“棠兒知道那是誰的人頭嗎？”褚奕問。

孟棠搖了搖頭，說：“不管是誰的人頭，那是人頭……”

那雙死不瞑目的眼好像在瞪著。

孟棠害怕的往褚奕懷裏了。

“不怕不怕。”褚奕輕聲哄道。

他臉冷寒的向齊正言，道：“還不趕拿出去？”

“是……”

齊正言將蓋子重新蓋好，拎著木盒走了出去。

“抱歉，是我欠缺考慮，不該讓他進來。”

孟棠說：“我、我還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人頭……”

褚奕輕著的發，道：“讓團陪陪你，好不好？”

團便是那隻橘的小貓。

褚奕抱來團，讓孟棠了。

孟棠著它的發，神緩緩放鬆了下來。

褚奕見緩緩放鬆了下來，起，朝外走去。

合上門的一瞬間，褚奕臉驀的冷了下來。

齊正言半跪在地上，猶猶豫豫的問道：“陛下，還要繼續試探嗎？”

方才麵對那顆人頭時的驚慌失措不是假，下意識的反應是裝不出來的，且那顆人頭有著孟贇的臉，孟棠倘若看到，不管真假，臉上多會出些許異樣來。

可是沒有。

完全沒有認出那是孟贇。

實際上那顆人頭是假的，是褚奕用來試探孟棠的。

如今的結果讓他很滿意，沒有騙他，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必了。”褚奕說。

現在這樣就很好，不再心係孟家，心無旁騖，這樣的隻是他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