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褚奕的淚水砸在信紙上，暈了字跡。

年輕的帝王抱著這封絕筆書泣不聲。

……

“臣妾的手被蚊蟲咬了，難看的很，才會戴這白綃手套。”

“臣妾現在還能盯著您讀書，等臣妾以後不在了，恐怕陛下就會立馬丟了這些書去撒歡吧。”

“陛下，今日玩點不一樣的可好？今日讓陛下盡興。”

……

一聲聲一句句。

那些話裏早有暗示，可他卻心的沒有發現，褚奕頭一回覺得自己怎的這般蠢笨。

他拿著信紙的手都在抖，喃喃開口：“原來你早就已經想好了，是我發現的太晚。”

“棠兒，棠兒……”

外邊雷雨加，這是褚奕這些年來，頭一回如此清晰的聽到雷電聲，到雷雨天的抑。

黑雲頂，閃電劃破長空，倏地照亮屋中一切。

帝王紅著眼，眼白分明，眸裏好像沁了，淚水在眼角留下一道長的痕跡，褚奕攥了拳。

他將這封絕筆書，小心翼翼的收懷中，了。

他大掌覆在手背上，說道：“不會有事的，我的棠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為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後路，怕他遷怒於孟家，遷怒於乾坤宮的下人。

可唯獨沒有想過自己。

若是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該怎麽辦呢？

他坐擁江山，卻失去了唯一的人，那他坐在高位上，該會有多孤獨？不會有人會在雨天撐著傘來安他，也不會有人為他熬四神湯，更不會有人督促他讀書……

轟隆隆——

雷聲作響，褚奕抑製不住的開始抖，他像是害怕到了極致，小心翼翼的將扶起，攬懷中，虛虛抱著。

他說：“棠兒，我不允許你有事。”

薄蹭著的額頭，溫熱的淚水落在孟棠臉上，他這人冷無，偏這淚滾燙灼人。

他抓著的小手，反複看上麵的傷口。

傷口一道一道縱橫錯在一起，整隻手都腫的流了膿水。

往日裏那般白皙漂亮的一雙手，如今上麵竟找不出一塊好來。

褚奕恨不能替承這一切。

“你好傻，真的好傻。”

他想說他本不需要做這一切，可已經做了，這一切都是拿命換來的，這種話他怎還能說得出口？

他最的人奄奄一息的靠在他懷裏，口起伏越來越小，越來越緩……

褚奕怕極了，不停的去探的鼻息，探了一次又一次，為了確定還活著，褚奕整個人神經都繃了，哪怕探到了那微弱的鼻息，也不曾放鬆下來。

“陛下，唐太醫來了！唐太醫來了！”

芳寧推開門，領著唐士德匆匆趕來。

唐士德一走進來，看到孟棠這渾慘樣，連忙說：“陛下，您莫要！您就這樣，別，娘娘不能再出了！”

“好……好……我不。”褚奕連聲音都是發的。

他說：“唐士德，朕命令你，一定要治好，隻要能治好，加進爵……榮華富貴……你想要什麽，朕都給……”

唐士德了頭上的冷汗。

可若是治不好，他這條命，隻怕也得賠上。

“微臣……微臣定盡力而為。”

唐士德練的為孟棠止包紮，為傷口上藥。

隻是……隻是……

唐士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陛下，娘娘現下氣虧空，微臣可用百年老參為娘娘續命，吊著娘娘一口氣不散，可長此以往，不是辦法，娘娘需盡快補足氣，否則……否則隻怕，活不過三日了……”

這脈象就是個死脈。

人以水穀為本，斷絕了水穀，就是一個死字。

孟棠連放了七天，子虧空的厲害。

即便有靈丹妙藥，隻怕也無法做到起死回生。

褚奕眸子微微瞪大，他不敢相信，亦不願相信：“你再說一遍？”

唐士德戰戰兢兢的伏下，將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朕不想聽這個！朕讓你治好，不管用什麽辦法，治好！朕要看醒過來，看康複，你明不明白！”

怎麽會就隻剩下三日了呢？

昨日明明還那般神……

褚奕想起什麽來，不自嘲，昨日的神是裝出來的，其實早已子不濟了。

“棠兒……”他抱著，低下頭，埋脖頸間，滾燙的淚水落領。

“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怎可能隻剩三日。

“陛下，微臣……微臣……”

褚奕將孟棠放下，他起，臉冷，仿佛方才那個哭個不停的人不是他，他說：“一日，一日太醫院必須拿出辦法，否則。”

“若是皇後薨逝，朕要你們太醫院全部陪葬！”

唐士德一驚，打了個冷，連忙道：“微臣……微臣知道了！微臣定會想辦法！”

如今孟棠這口氣，隻能用人參吊著，可這參能吊的了一日，卻治標不治本，娘娘虧空的氣須得盡快補足。

唐士德歎了口氣，他這條命隻怕是要保不住了。

褚奕走出寢殿的門，看見外邊的奴才。

褚奕眼角猩紅，沾著痕，他冷笑一聲，說道：“都是怎麽伺候的？皇後上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坤寧宮竟無一人發覺！”

太監宮們聽到這話，嚇的一張臉都白了，齊齊跪了下來，說道：“陛下饒命，是奴婢們伺候不周！”

褚奕手指了指，正發作。

芳寧跪在地上，膝行過來，說：“陛下！陛下！這些人都是坤寧宮舊人了，在娘娘邊伺候了三年五載，即便有不周之，還陛下寬恕，饒過他們一命，這也是娘娘所希的！”

褚奕想到了方才那封絕筆書。

勿為難宮中舊人……

悶雷滾滾，閃電落下。

褚奕抬起頭，看著這造化弄人的老天，雨點啪嗒啪嗒的落在他的臉上上，與淚水混雜在一起。

褚奕吐出一口氣，揮了揮手，說：“退下吧。”

李常福連忙對芳寧和後的下人道：“退下，都退下！”

“李常福，你也退下。”

“是，陛下。”

院中隻剩下了褚奕一人，冰冷的雨水打在他上，好冷，分明是熱夏，他卻隻覺得寒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