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憤難當

“轟”的一聲如同冬雷突然在耳邊炸響，大殿的門被人從外踢開，炙熱的風湧殿，一個人撲了進來。

“住手！”

趙政聲音急切作迅疾向薑禾衝來，猛然轉過的薑禾隻看到他皺的眉頭和心急如焚的表，以及迎風翻的墨袍。

“你作甚……”薑禾的聲音堵在嚨裏，趙政已經到了麵前。

如同裹挾著雷霆萬鈞的力量，要阻止和碾碎什麽東西。

薑禾的下意識向後躲去，而趙政已經出手，要拿走桌上打開的葫蘆。

那葫蘆就在薑禾手邊，下意識先搶了過來。

下一刻，趙政跑來的影並未停頓，手便握住了的手腕。

薑禾躲避的力和趙政搶奪的力撞在一起，驚一聲便從妝凳上跌落，而手裏握著的葫蘆也在爭搶中拋向高。

趙政握著薑禾的手腕沒有鬆開，就這麽被帶倒在地。

“咚咚”兩聲，葫蘆掉在地上，可白的藥已經像春日慢悠悠的細雨，在空中停留一瞬，接著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而薑禾已經摔倒在地，的上，還著趙政。

憤和氣惱之下，薑禾低喊出聲：“讓開！”便要掙紮著起。

而趙政卻向下來，聲音比還要憤怒。

“別！”

他一隻胳膊支著地麵，另一隻胳膊把寬闊的袖揚起，反手罩在頭頂遮蔽天。

狹小的空間裏，那條黑的袖把趙政和薑禾兜頭罩住，

隻餘下些許細微的線。

能覺到他張中短淺的呼吸，他起伏的口在每一次呼吸中的襟，他的膝蓋磕在地上，把的雙牢牢鎖住。

這作讓人聯想到行宮中教引嬤嬤教的事。

薑禾臉紅心跳憤難當，可袖外白的藥，似乎永遠也散不幹淨。

隻不過是弟弟送了一瓶藥而已，就這麽如臨大敵跑來阻止。他們兄弟之間，原來比想象中更加勢同水火。

良久，趙政小心把袖掀開，起。

服上沾了藥，為了防止藥順著皮滲理，謹慎如趙政，是絕不會再要這服了。

他掉外袍看向薑禾，神間仍有幾分怒意，開口道：“你去沐浴。”

薑禾背過去，明顯氣憤的臉頰漲得通紅，在地上尋找著什麽。

趙政見沒有聽從，反而蹲下子去撿掉落在葫蘆旁的一枚發釵，不由得走近一步。

“孤讓你去沐浴，你聽到了嗎？”聲音低沉，已經是極不耐煩。

薑禾沒有理他。

起發簪，用袖掉那上麵挑起的藥膏。

趙政已經到了薑禾後，說話間便拉住薑禾的領，把往上一提。

力道之大，像是要把甩出去。

可薑禾猛然站起，用力揮開了趙政的手。

“要你好心？”氣道，“不過是藥罷了，你看看這個！”

薑禾手裏拿著的那個發釵，是不久前挑起藥和珍珠霜混合的發釵。釵柄是

純銀的，可以用來測試藥膏的毒。

如今已過了很久，釵柄完好無損，沒有被毒腐蝕浸染的痕跡。

趙政的視線從釵柄上掠過，明白了推開門時隻是在研究是否有毒，這才放心了些。

到底沒有蠢到去送死。

“不能用，”他的聲音褪去些憤怒，神卻仍然警惕，“這個沒有毒，不見得跟你用的其他東西摻在一起沒有毒。”

這也不讓用，那也不讓用，就隻能忍著每夜被捆綁的疼痛，腫著兩隻胳膊嗎？

“真是多謝國君陛下提醒，”薑禾冷笑著翻折起袖，清聲道，“若不是陛下你突然衝進來，也不至於滿屋子藥！”

趙政神凝滯沒有說話。

“若不是陛下你謹小慎微，臣妾也不至於被人瞧見手腕紅痕。”

薑禾的袖已經翻起，雖然隻有兩日，那一道瘀滯的傷痕已經分外明顯。難以想象若以後宿在他邊的日日夜夜都要被捆綁，會是什麽日子。

這個垃圾死變態！

趙政閃寒的眼眸垂下，問道：“他瞧見了？”

讓他看的傷，他卻隻關心趙蛟看到了什麽。

“瞧見又如何？”

薑禾把僅存的那一點藥膏抹到手腕上，趙政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你們兄弟倆的事，與我無關。”

薑禾走到妝奩前，打開最下麵的屜，取出一個小小的包袱。

包袱裏放著魏忌寫給的信，那是從行宮裏帶來的，唯一屬於的東西。

“喚侍

來收拾吧。”

薑禾抬腳向外走去，小小的子拔得如同一難以折斷的骨頭。

塗抹在勒痕的藥膏涼涼的，過一會兒再看，瘀滯已經不太紅了。

果然沒有毒。

趙蛟是當著宮婢的麵贈送葫蘆的，若因此死去，稍微查證一下便可以查到趙蛟頭上。

而趙政若存心想治趙蛟的罪，就算薑禾無事，這一隻葫蘆也能搬弄出許多是非。

薑禾相信，外表乖張紈絝又古靈怪的趙蛟沒有那麽傻。

趙政提防著他，他又何嚐沒有提防這個兄長呢？

畢竟眼下手握大權的人是趙政，長安君趙蛟若想攪弄大雍風雲，還差些火候。

薑禾坐在微風拂的宮殿臺階上，斜斜倚靠著一棵高大的桂樹。

侍宮婢遠遠地跟著卻不敢靠近。

這是國君和王後的宮殿，薑禾可以自由些，不必宮廷禮儀束縛。

把那個包袱放在膝蓋上打開，拿起第一封信。

信寫在帛上，裝進小羊皮製的信封裏。

在行宮和趙政達協議後，薑禾隻來得及按信件的時間排列好次序，還沒有讀過。

映眼簾的是魏忌靈俊的篆書，有些字雖然和齊國的寫法不同，卻大致能看明白。

“自別後已有月餘，吾已安歸。諸事穩妥，禾妹勿念。吾命人尋薑正使骸，尋未果，愧，念念。”

這是魏忌送自己回到齊國都城臨淄，他又返回魏國都城後，寫下的第一封信。

薑正使，便是

薑禾的父親，齊國出使魏國的使團正使。

魏忌知道的惦念，幫尋找父親的骸。

隻是，哪會有那麽容易？

距離事發已有數月，那些刺客又有可能魏國國君命令行事。

薑禾忽然不敢看接下來的信。

後來，找到了嗎？埋葬在哪裏？

這麽些年沒有人去他墳頭看過一次，他，寂寞嗎？

薑禾把信疊好塞進信封，看著東邊的方向，怔怔出神。

要走下去啊，去找到父親的骸，把他和母親合葬在一。

去看一看，問那個意氣風發的年一句話。

“當年那些刺客要的東西，我知道在哪裏了。你，要嗎？”

太從頭頂緩緩移過，半晌的稍縱即逝。黃昏像人漸漸散掉的紅妝，從華彩到落寞，涼風起，夜晚來了。

薑禾覺得有些了。

若要活得好，先要吃得飽。吃飯去。

從正午時分到現在，已經好幾個時辰了。

侍總管李溫舟除了給趙政送去清茶，沒有別的事可做。

所謂清茶，其實是燒開的白水放到適合飲用的溫度而已。

自從那一年有人在茶碗裏下毒，趙政便隻飲白水。

白水清澈且沒有味道，不會掩蓋毒藥的氣味。

送清茶時李溫舟眼看了看，趙政的臉糟了。和那一年在，侍衛被盡數誅殺時一模一樣。

“這些侍衛圖謀不軌，不可留。”

魏國都城的那些員，這麽說。

九歲的趙政一聲不吭走進質子府，坐在殿

整整一天沒有出聲，就是這個樣子。

可今日，他已經是大雍的國君。莫說魏國都城，就是整個魏國，都可以隨時被大雍的鐵騎踏過。

但趙政還是有這麽氣惱怒的時刻。

“陛下，”李溫舟看一眼龍口壺#pageNote#0裏浮箭的位置，確認現在的時刻，上前道，“該用晚膳了。”

正低頭翻竹簡的趙政抬起頭，想了想還是問：“王後沒事吧。”

“沒事，”李溫舟出笑臉，恭謹道，“王後在殿前臺階讀完信，默默坐了一會兒，便回去用膳了。按例，會等著陛下。”

讀信，那個包袱裏，放著使館地上那些信嗎？

不會等他一起用膳的。

趙政向外看了看。

那種吃起東西不要命的子，怎麽會等著別人呢？

“孤在這裏用吧。”

趙政起向後殿走去，燈火通明的大殿宛若白日，隻是燭刺目，讓人有些不適。

用完膳，負責查驗那些藥的醫也到了，稟告說藥並無不妥，且他們也是那麽配置的。

這麽說，是錯怪長安君了。

風聲鶴唳，卻正應該如此。

那個人太愚蠢，不知道這宮的兇險。

待夜濃濃，趙政才回到止宮。

薑禾果然沒有等他。

不已經用完膳，還睡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氣他，那隻葫蘆被洗幹淨掛在床頭，在夜風中微微搖晃。

趙政低下頭看著薑禾。

側閉著眼睛，長長的睫在雪白的上投下層層暗影，鼻

息平穩悠長，口微微起伏著，細的手腕上，紅痕已經消退了些。

趙政打開暗格拿出細繩，坐在薑禾邊。

“死變態。”

冷不丁地，他聽到的夢囈。

罵誰呢？這麽難聽。

趙政牽起薑禾的胳膊，放在細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