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聽到“外室”這兩個字，葉沒反應過來。

“什麼？”蹙起眉頭，臉上雖有一層薄汗，卻更添絕。

尹世才湊近解釋道“就是養在外面的小妾，連妾都不算，份低賤的那種。”

“不可能！”葉笑起來，“他敢？”怕別人覺得李策懼，又找補了一句，“楚王不是那樣的人。”

尹世才這是閻王爺說謊——騙鬼呢。

“王妃不信，可去看看。”尹世才說著便在前面引路。

葉猶豫一瞬，還是跟了過去。

這肯定是誤會，畢竟尹世才上次奏報朝廷說楚王罹難，也是誤會。

想起自己當初聽聞死訊有多悲傷，葉盯著尹世才的腦袋，半晌沒挪開視線。

這人是朝廷命，把他的頭擰下來，似乎有些不妥吧。

葉冷哼一聲，松開攥的手指。

算了，放他一馬。

沒過多久，院子已經到了。

說是院子，更像監牢。

侍衛層層把守，除了醫和送菜仆從，一律不準進出。

誰啊？藏這麼嚴實？

葉推門而進，看到窗前倚坐的人。

倒是個面孔。

窗欞有些破舊，有一塊窗紙破了，在風中扇，像斷掉半邊羽翼的蝴蝶，在竭力掙扎。

格桑梅朵呆呆地坐著，眼神突然亮了亮，下意識要起，卻捂住了疼痛的大，表痛苦，地坐回去。

被李策設伏抓住時，格桑梅朵大中箭，尚未痊愈。

“楚王妃，”努力出一笑，“別來無恙。”

葉沒有進屋。

站在窗外，打招呼道“你怎麼還沒死？”

這人早該死了。

毒死晉州百姓時該死，著哥哥跳崖時該死，黃河邊哄騙自己時該死，聽說軍監的大火也是伙同魏王放的，那就更該早點死了。

能活到現在，真是他們不夠狠毒，被惡人鉆了空子。

格桑梅朵沮喪地苦笑，聲音虛弱。

“你能到云州來，說明云州圍困已解。突厥敗了嗎？”

“敗得干干凈凈，”葉秀眉微揚，“你想見賀魯嗎？他被我們抓住了，正在城門下跟百姓見面。百姓們可熱了，送給他不牛糞。”

當然，那些牛馬糞便，是送到臉上去的。

格桑梅朵神灰敗，烏云

覆蓋的眼眸，遮掩那雙丹眼中的芒。

的指甲摳著桌面，咬牙道“為什麼？”

明明已籌謀得當，明明云州守軍缺糧草，明明太子的人在送糧，而太子最希李策死。

可還是輸了。

葉想了想，認真地回答“因為一寸河山一寸，你為了吐蕃，在大唐攪弄是非引發戰爭，就有人為了大唐，不顧命攔住你們。”

格桑梅朵定定地看著葉的臉，不再回答也不說話，過了許久，角才浮現一笑。

“我常常想起那一夜，”格桑梅朵悠悠地嘆息一聲，似已看淡生死，“我們在趙王府烤，火焰劈里啪啦地燃燒，星辰閃爍。那時候我覺得，其實我在長安城，不太想家。”

葉道“但是你來長安，就是要毀了。”

“是，”格桑梅朵坦誠道，“你們漢人說‘千里之堤毀于蟻’，是說固若金湯的城池，可以從部土崩瓦解。葉，你如今站在這里對我嘲笑，可知道你自己，會在大唐朝廷中，滋生螻蟻嗎？”

“那便燒凈那些螻蟻！”葉果斷道。

“如果那螻蟻是四爪金龍呢？”格桑梅朵面容扭曲地大笑，“如果那四爪金龍為了你，讓大唐朝野上下，不得安寧呢？”

四爪金龍……

其實大唐沒有四爪的龍。

五爪為龍，四爪為蟒，但大約在格桑梅朵眼中，龍和蟒沒有什麼區別。

帝王袍服上繡五爪金龍，親王的服上則只有四爪蟒。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格桑梅朵出一得意的笑。

“你是不是以為，火燒軍監，只是為了給太子添堵？不是的，因為你在那里，李策會去，太子也會去，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為了讓他喜歡你、覬覦你，不擇手段得到你！”

葉心神震驚，想不到格桑梅朵竟籌謀至此。

“如果我是你，”格桑梅朵繼續道，“為了我的國家，為了朝野安寧，我愿自盡，也不回長安去。”

為了吐蕃，放棄太多，卻敗給李策，敗給眼前這個人。

“憑什麼？”葉道，“憑什麼是好人死？死就能解決問題嗎？”

“不然呢？”格桑梅朵問。

“讓別人死，”葉厲聲道，“才能解決問題。”

格桑梅朵深吸一口氣，愕然道“你與以前不一樣了。”

“還請公主放心，”離開前，葉道，“無論如何，大唐上下都會齊心協力、抵抗外侮。所以吐蕃會敗、突厥也會敗。至于四爪惡龍如何，不勞公主掛念。”

格桑梅朵手，還想再同葉說幾句話。

可葉已經大步離開，留心有不甘地怔在窗前，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葉的話在心中回響。想活著，活著看大唐朝廷斗，但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了。

刺史府，李策同葉長庚和李丕議事。尹世才不上，默默聽著。

“殿下所言極是，”李丕道，“為免突厥兵馬魚死網破來搶賀魯，還是要趁他們休整完畢前，把賀魯押回京都。”

想到這件事，李丕便有些惡心。

看來得找人把賀魯清洗干凈，他可不愿意押著一團馬糞球回京。

“他們不會魚死網破救賀魯，”李策道，“突厥部落眾多，以阿史那、阿史德等‘十姓部落’為首。賀魯已死，他的兒子尚且年，無力鉗制其余部落。我們要盡力挑起十部奪位紛爭，他們便只能退離長城，無暇犯境。”

“殿下好計謀！”李丕忍不住夸贊。

“我們還能做什麼？”葉長庚詢問。

“等著，”李策看向他道，“暫且等著，容我命隴右道攻擊突厥西翼阿史德部，先殺了阿史德部落元老。”

這便削弱了除賀魯所在的阿史那部以外，最大的突厥部落。

“太好了！”李丕哈哈大笑，“老子早就忍不了隴右道看熱鬧的樣子，讓他們也忙活一陣。”

眾人當下有了安排，也便各做各的事去。

第二日李丕押著賀魯出城時，遇到了送往邊境的糧草。

糧運督察是個話多的矮個子男人，姓胡名稼。

胡稼遠遠地對李丕施禮道“恭喜將軍賀喜將軍！下在來的路上，已經見斥候帶著捷報，快馬加鞭回京了！將軍把突厥可汗押回去，長安百姓必將夾道歡迎！可惜秋天已經沒有什麼花，要不然將軍必然會被京都貴手里的鮮花淹沒。”

他瞧一眼車牢里的賀魯，“嘖嘖”道“就是他嗎？下能不能踹一腳？”

r> “還是別了，”李丕笑笑，“馬糞還沒洗干凈呢。”

胡稼也笑一聲，李丕的臉又暗幾分“不知胡大人押送糧草，為何比約定的時間，晚了數日呢？”

肚子的覺，誰誰知道。

“呔！”胡稼重重嘆了口氣，“河東道莊稼歉收，盜匪多出不。下是急驚風到慢郎中——干著急啊！”

李丕笑笑，知道多說無益，更不想得罪同僚，便帶著隊伍離開。

胡稼扶正帽，理一理服，進云州城。

楚王應該不會苛責他送糧晚吧？

幸虧這里沒有林清，不會一個勁兒地寫奏折彈劾他。

說起來，他和楚王、葉將軍，也曾在晉州同生共死，有一些呢。

“狗屁的！”

葉沐浴完畢，聽李策說胡稼同他攀，氣得破口大罵。

“他送糧這麼晚，必定心懷歹意。”葉想了想，低聲音道，“當初嚴霜序在牢中，明明白白說，胡稼陪你去晉州，是為了……”

怕隔窗有耳，一只手在脖子上比了比，做出抹脖子的作。

因為這個作，原本拉在前的浴巾下去，出半團雪白。

葉嚇了一跳，躲到屏風后去換寢。

李策出笑容，眼中波瀲滟。

“我知道，”他輕聲道，“那次不巧，他了傷，所以沒能得逞。”

“所以這次準沒好心。”葉說著話，覺李策的聲音就在耳邊。

轉過頭，李策的已經近，擁住了尚未系寢的。

“不說他了，”他在耳邊聲道，“說說我們。”

李策的手指探葉襟，到溫熱的。

的小腹平坦，輕微抖中，盛滿自己的。

“說我們什麼？”葉的氣惱消失殆盡，深吸一口李策的氣息。

他上有一種茶樹和檀木的清香，讓人想要探尋，想要沉浸。

李策沒有回答葉的問題。

他只是一邊輕輕親吻吮吸，一邊把引到床上去。

他今日新鋪的床，被褥很，上等杭，鴛鴦雙枕被他丟掉一個。

共枕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