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璋正襟危坐，手握酒盞微微舉起，遙敬不遠的宰相傅謙，回眸時，視線正落在葉臉上。

這里是大明宮，他是眾人仰的太子殿下，他的是放松的，如同在家中會客，自在舒展。可那雙眼睛，卻深深著葉。

太子妃裴蕊就坐在葉邊，高高舉起酒杯，含笑道“姐妹們同敬太子殿下。”

一群眷笑呵呵應聲，或或諂紛紛舉杯，引開了李璋的目。

葉想起有關李璋喜歡自己的傳言，迅速偏轉視線，繼續在人群中尋找李璟。

大殿中央舞姬搖擺，在們揮起的水袖空隙間，約見李璟趴在地上，被侍拉起，攙扶著離開了。

想必是去醒酒。

葉稍稍放心，回過頭，見三公主彭瑞兒正被五公主灌酒。彭瑞兒不勝酒力，借故更離開。葉也起，告訴的宮婢，更位置。

葉特意提醒道“靠北的偏殿是更用的，南邊那個擺放禮，別走錯了。進去更，前后都要有婢把守，照顧好你們的主子。”

再三叮囑，才放們出去。

葉示意宮婢添酒，留意到七公主彭寧兒不在殿。

“七公主呢？”詢問邊跪侍的水雯。

水雯第一次參加宮宴，盯歌舞，目不暇接、激萬分。葉問了兩次，才恍過神來，頓時驚慌道“奴婢沒留意。”

別的眷聽到，提醒葉道“表演火圈百戲的時候，寧兒覺得不舒服，出去氣了。”

七公主膽小，自然看不得鉆火圈。

葉起道“我去看看。”

此時太傅起為皇帝祝壽，朝臣宗室跟著敬賀。葉已經起，不得不跟著吃酒。邊的宮婢連忙遞過來一盞，仰頭吃下，才小心退開。

走了幾步后，葉扭頭看了一眼。

那宮婢伺候得很好，只是今日的葡萄酒到底有幾種味道？怎麼喝著不太一樣呢。

而的對面，太子李璋也放下酒盞，向后走去。

李璋步履威儀，見到朝臣輕微點頭，遇見宗室親眷則溫聲關懷。一直走到帝后座旁，穿過宮婢侍軍，看了一眼某，便等在略僻靜些的屏后。

杜瀟然很快來了。

“殿下。”穩重地施禮。

李璋剛才用眼神示意要見面。

杜瀟然的心是雀躍的，

但面容沉靜、舉止文雅。

李璋轉過，走進廊廡下的一房間，待杜瀟然走進來，閉房門，才開口說話。

“本宮見你，是要問你一個問題。”李璋環顧左右，確認安全，才道，“母后要做什麼？”

這句話沒頭沒尾，但杜瀟然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讓李璋的神更加冷肅。

“不方便說嗎？”他的手下意識握住腰間低垂的環形玉玦，問，“那麼我說一句，如果對了，你不反駁就好。”

杜瀟然搖頭下跪。

“殿下，恕奴婢不能。”

李璋沒有理睬杜瀟然的拒絕。

沒有人能拒絕他的審問，皇后邊的也不能。

他收斂目，問“母后要借宮宴，打楚王妃？”

杜瀟然一不，不說是，也不否認。

李璋又道“讓負責宮宴，是要栽贓給什麼嗎？”

杜瀟然抬頭，懇求道“殿下，別問了。”

“有人中毒？”李璋道，“沒理由對任何人下毒。那就是男之事。”

李璋低頭盯著杜瀟然的眼睛。

男之事，下作不堪，卻也最有用。

“誰？”他問。

葉和誰？

雖然常常心大意，卻很聰明。誰會讓忘記提防，到侮辱？

信任誰？

京兆府尹劉硯？兵部侍郎姜敏？

不可能。那兩個人同只是舊日上下屬的關系，而且葉喜歡長相好看的。

白羨魚來了嗎？

不對，葉知道白羨魚是自己的人，會多加提防。

李璋手把杜瀟然拉起來。

他的手很用力，骨節高高凸起，冷峻的眼中翻涌起殺意。

杜瀟然咬，一個字都不說，可的慌一覽無余。

“不會是……”煩躁焦灼中，李璋的聲音有些沙啞，“老五？”

“殿……”杜瀟

然話音未落，李璋已經松開手，跌在地上，跪行一步，拽住了李璋的袍。

李璋正急匆匆離開，襟“刺啦”一聲，不知是哪里被拉開了。

他轉過頭，低聲訓斥“放手。”

“殿下，”杜瀟然勸道，“崔氏已經倒戈，趙王和楚王必將聯手。只有離間他們，朝事才能安穩。皇后娘娘煞費苦心，殿下只需冷眼旁觀，絕不臟了您的手。”

“不臟了我的手，卻要臟了我的人？”他問。

這句話讓杜瀟然怔愣不解。原來太子和趙王的關系這麼好嗎？

他要護著自己的弟弟？

杜瀟然道“趙王殿下只有被崔氏厭棄，才算殿下的人。”

不然便是李璋的敵人。

李璋沒有解釋他的話。他推開門，大步向外走去，從最近的道路離開花萼相輝樓。

外面的夜風很熱，太子繃，竭力讓自己的腳不要發。

李璟在哪里？

葉又在哪里？

“五哥，你怎麼在這里？”

葉沒有找到七公主彭寧兒，倒遇見了一位宮婢。婢說趙王李璟酒醉，在南偏殿睡下了。

葉讓水雯去拿醒酒湯，實在不行，去找找醫。

推開南偏殿的門，見李璟背靠丈余高的大缸躺著，衫不整、蜷，似乎萬分痛苦。

葉頓時覺得不妥。

殿門口站著守門侍，葉斥責道“你們沒看到趙王殿下不適嗎？還不去請醫？”

兩個侍撒開就跑，葉想喊一個拿來蓋毯，對方已經不見了。

“葉，”李璟滿臉通紅，抬頭看，問道，“錦兒呢？”

“錦兒不是在雍州嗎？”葉疑道。

取出帕子遞給李璟“五哥你汗，水雯去拿醒酒湯了。”

李璟低下頭，額頭抵在地板上，雙手抓住大缸的一個兒，突然哭起來。

“我好難，”他說，“這本就不是酒醉吧，我這是中毒了，平康坊里也有這東西，我……”

平康坊里有什麼？

葉蹲在地上，凝神想了想。

舉人和進京述職的

員大多住在那里。當然，那里也有很多青樓。

五哥以前常常逛花樓，莫非在花樓中過什麼毒嗎？

“葉，”李璟向葉出手，卻沒有，而是做出推搡的作，“你快走，別讓我出丑。”

出什麼丑？

葉向外看了看，有些著急。

怎麼他們還沒把醫請來？

算了，還是親自去找。

葉站起，忽然覺一陣眩暈，差點栽倒在地。剛剛吃進去的東西像在肚子里翻滾，一時又想嘔吐，又無力。

扶住大缸，了頭。

怎麼回事啊？

今天喝的酒并不多。

葉向前邁步，腳步快要接近門欄，門卻突然關上了。推了推，紋不。

“開門！”葉重重推了一下，卻發現完全使不上力。頓時冷汗淋漓，汗倒豎。

怎麼這麼巧合？

五哥中毒，恰巧就在這里，沒喝幾杯酒，已經醉了。

葉轉頭去看李璟，卻見他正在服。

他面紅，掉外，看了葉一眼，便去搬箱子。

李璟把兩個盛放禮的箱子搬到大缸旁，他的力氣比平時大得多，哼哼哧哧用盡全力，很快把箱子摞得半丈高。

然后他踩著箱子，搖搖晃晃就往上爬。

葉強忍睡意，走過來扶住他。

“五哥，你干什麼？”

李璟一手撕開領口，一手把葉推開，道“我——”

話音未落，彩斑斕的華貴袍從缸口消失，“咚”地一聲巨響，李璟已經掉到缸里去了。

“讓我一個人……待著。”

李璟的嗓音既崩潰，又恐懼。

外面傳來侍的聲音“參見圣上，參見皇后娘娘。”

“李璟送給朕的缸在哪兒？”皇帝的聲音中氣十足，“讓朕瞧瞧。”

葉手里拿著李璟下的長袍，酒醒了大半，卻依舊無力。

朦朧中，什麼人握住了的手臂。

“走。”那人聲音低沉，帶著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