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姓裴名蕊，是當今皇后的侄。

二十多歲，白皙、合中材。眼睛圓而有神、鼻梁微寬、瓣紅潤，雖不是沉魚之姿，卻也算貌。

的臉型圓中偏方，笑容不多，神常常鄭重，仿佛下一刻便要說出什麼要事來。

的步伐慢而穩重，無論站坐，儀態都無懈可擊。

葉在楚王府門口迎候裴蕊，然后引著裴蕊到前廳去。

裴蕊走得慢，葉時不時就要停步等待。

若不是跟裴蕊不算親近，又有份地位的差距，簡直想把裴蕊扛起來，走幾步丟到前廳去。

對于急子來說，這個步速簡直要人命。

好不容易到了前廳，裴蕊坐下，東宮跟隨而來的一大堆嬤嬤婢上前伺候。

拿走披肩，換上披帛；扶正發簪，理順；最后甚至取出了自帶的茶，放在桌案上。又有跟隨而來的煮茶婢，跪地開始煮茶。

這是……把東宮搬來了嗎？

看到葉的神，裴蕊含笑解釋道“吃到一味好茶，請妹妹嘗嘗。”

是請葉吃茶，也是強調自己的地位。

太子妃和王妃，畢竟有所不同。

比如此時坐著，如果沒有的允許，葉是不能坐的。是看在妯娌分上，沒有讓葉跪地施禮。

可裴蕊剛想到此，便見葉大大咧咧坐下，坐姿不怎麼端正，同時揮手屏退了自己府中的煮茶婢。

裴蕊的笑容便有些僵。

葉毫不在意裴蕊的心事。

很開心。吃別人的，省自己的，很好。

葉甚至往太子妃的隨行人員里看了看，沒見到廚子，有些失。

看來太子妃如果留下用膳的話，得讓自己人做了。

裴蕊的視線落在葉臉上，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神不變，眼神卻越發黯然。

就是這個人，把太子的魂兒勾了去。

如果葉是未嫁，自己大可以大度些，幫太子把葉娶進門。

皇后會夸贊懂事，太子會謝賢德，眾人相安無事。

可是楚王的妻子，是太子的弟媳。

這個份，橫亙在太子和之間，讓太子在多個夜晚，久久不睡，看著窗外的月發呆。

葉知道吧？

想做臣妻，還是君妾？

裴蕊是來示好的。

說自己已經知道了安國公府同裴家的婚事。葉將軍將要娶的妹妹裴茉，以后大家親上加親了。

聽裴蕊的意思，和裴茉很親近。

“我那妹妹不說話

，但是模樣漂亮、知書達理，楚王妃以后會喜歡的。”

葉笑道“我就喜歡長得漂亮的，卻不知道裴姑娘喜歡什麼，家里可以先備下。”

喜歡什麼？

裴蕊頓了頓，眼波沉靜，緩緩道“喜歡讀書。”

這是對裴茉唯一的了解。

“這個我知道，”葉認真地繼續問，“喜歡吃什麼，口味重不重？喜歡什麼的服？喜歡睡床還是床？睡覺說夢話嗎？我好準備準備。”

裴蕊的臉有些白。

哪兒有這麼問況的啊。

再說了，睡覺說夢話能準備什麼？提前用棉花塞住你哥哥的耳朵嗎？

如此事無巨細地問，是要把那不寵的姑娘供上天嗎？

裴蕊當然不知道答案，可滴水不回答道“小姑娘的心思總是變化著的，等嫁進門，楚王妃再問不遲。對了——”裴蕊話鋒一轉，“我來這里，是想跟你商量父皇壽宴的事。”

為皇帝賀壽的禮，李策在離家前已經備好了。

不知道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裴蕊道“母后口諭，命你我二人負責安排眷宴飲。東宮瑣事繁多，太子又有許多事需要我來協助，這要有勞楚王妃了。”

這道口諭葉還沒有接到，但是太子妃親自傳達，想必是真的。

葉不常去立政殿請安，還以為皇后已經把忘了，沒想到派來這麼重的差事。

“怎麼安排？”睜著一對看似心無城府的桃花眼，興致沖沖地問道。

“基本就是座次、餐品、酒水、歌舞這些，還要想一想酒令游戲之類，”裴蕊道，“晚宴設在花萼相輝樓，妹妹若有空，便需同禮部員協商了。”

禮部員手里，有當晚出席的賓客名冊。

裴蕊接過茶水，含了一口細品，眉眼中看不出什麼緒，等著葉回答。

“既然母后信任，”葉沒有推卻，“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裴蕊口中的茶水終于咽下。

含笑示意葉飲茶。

“貢茶院新奉的紫筍茶，你嘗嘗。”

吃過茶，裴蕊便帶著嬤嬤婢，浩浩離去。

葉很快喚來林鏡。

臉上那種懵懂無知的神已經盡數褪去，清潤的眼眸中沉淀著警惕和冷靜。

“去查一查太子妃，”葉道，“同誰接，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再查此次參加壽宴的賓客都帶什麼禮，特別是裴家人。”

李策不在家，許多事便需要自己腦筋。

林鏡點頭稱是，并且問道“要查宮里嗎？”

他總是話很，只說最關鍵的。

“不用，”葉說完又有些奇怪，“你能查宮里？”

林鏡神肅然。

“殿下離開時，把京都的消息網給卑職了。宮里的事能查到紫宸殿外，宮外的事除了六皇子府上，都可以查。”

紫宸殿是皇帝上朝和理朝政的地方，卻不知道為什麼不能查六皇子。

“殿下不讓查六皇子，”林鏡解釋道，“說他很聰明，不要惹他。”

這其實讓林鏡松了一口氣。

他不想跟李璨有任何瓜葛。

葉心中晃過李璨的影子。

高而瘦，神常常寡淡疏冷，同李策有些相像，紅的袍一塵不染，手持竹節傘，角有時似笑非笑，像春天枝頭搖曳的杏花。

他聰明嗎？

葉只記得一起進宮救駕時，他很碎。

“不查就不查，”葉道，“別的好好查，有關圣上壽宴的事，都認真些。”

“你是去說壽宴的事？”東宮，太子李璋在用膳時詢問太子妃。

皇后要太子妃和楚王妃共同負責壽宴的事，李璋已經知道了。

太子妃裴蕊眉心微，手中的筷子停下，刻意語氣平淡道“是為母后轉達。母后希我能同幾位妯娌多走，不肯到東宮來，我只有上門去了。”

裴蕊眼眸微抬，看著太子的手。

從不肯像其他幾位妯娌那樣，時不時便來走，你知道原因嗎？

在避嫌。

李璋正夾起一塊豆腐，有些用力，豆腐斷裂掉在餐盤中。

他索放下碗筷，道“往年眷的事，都是母后和你在負責。你多教教，別讓出錯，傷了皇家的面。”

裴蕊的心像被什麼東西住，有些不過氣。

很大度，但也是人。

“皇家的面，”裴蕊抬頭，含笑對李璋道，“還需要太子殿下和臣妾，一同維護。”

李璋清俊的額頭有一條青筋跳，他定定地坐著，雖未即位，周卻裹著皇族不容侵犯的威嚴。

一向溫和的他有些可怕。

但是裴蕊還是開口道“殿下的

心意太明顯了，明顯到父皇母后都已經警覺。殿下一直說儲君之位，最該謹小慎微。怎麼如今牽扯到，就全忘了呢？”

紅禍水，果真如此。

東宮太子位，被多人艷羨，就被多人嫉恨。

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不能犯錯的，裴蕊絕不能容忍自己族人拱衛的太子殿下，被皇帝厭棄。

“圣上護、安國公府保護，至于楚王，他也不像五弟那樣心懷寬廣、不計前嫌。”裴蕊道，“請殿下謹言慎行。”

“既然如此，”李璋語氣冷漠，“母后為何喚進宮做事？”

“母后要讓楚王安心在北地做事，”裴蕊解釋道，“看重葉，也是拉近裴氏同安國公府的關系。畢竟裴茉要嫁過去了。”

“你小看了母后。”李璋笑著拿起手巾，揩凈角，緩緩起。

“母后是想像當年那樣。”他走到裴蕊邊，按住的肩膀，“我看上了柳氏，就弄死柳氏。在心里，瘋了的人不如死了的人安全。”

李璋還記得他曾經跪在湖邊，洗干凈自己腰間的玉佩。

玉佩上沾著已經變冷的和末，那麼粘膩，讓人遍生寒，再漸漸麻木。

“不會！”裴蕊想站起，卻無法掙李璋的手，只能僵坐著，為自己的姑母說好話，“傷害葉，風險太大。母后貴為國母，絕不會做這種事。”

李璋懶得同裴蕊辯論。

他鄭重道“表妹也知道這件事不能做，所以還請你睜大眼睛，讓壽宴順利，能安然離宮吧。”

裴蕊下意識手，抓住李璋的襟。

那的襟從指中走，李璋已抬步向外走去。

不會的，的姑母絕不會這麼冒險。

傷害葉，對他們沒有好。

“這件事的確有些冒險。”立政殿，杜瀟然低聲說話，希能改變皇后的想法。

“你知道崔頤怎麼說嗎？”皇后閉目養神，冷笑，“他說他們可以廢黜太子。”

杜瀟然正用玉板為皇后按，聞言面上一驚，又勸道“圣上曾說崔夫子是個老頑固，他固執跋扈，娘娘息怒。”

皇后半晌沒有說話，似乎心中也在糾結。

杜瀟然趁勢道“自從魏王案后，朝中事態平息，臣子擁護太子，不會再出什麼子了。”

眼下等著若干年后，太子殿下即位便好。

“瀟然，”皇后卻似沒聽到的話，自顧自道，“葉和李璟，關系很好，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