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留了點后癥，此刻看什麼都覺得小。宮殿小，通道小，就連宮墻圈起的四四方方的天，看起來也很小。

兩個人都很默契，沒再提韓陵的事。

雖然立場敵對，但皇甫俊與韓陵的死，對整個云境來說，并不是什麼好事。

……

這里是云州的王城，很快便有侍衛發現了這對神很不正常的男。

云許舟聞訊趕來。

此刻距離冰川塌方已過去了整整十一日，云許舟步履匆匆，人還沒到，聲音便傳了過來——

“小小的雪崩，竟把你二人困了十余日麼？”

疾步來到近前，一雙大眼左右一轉，屏退了左右。

“東州派了人來，還在冰霧谷下面翻騰。算你們運氣好，上了五百年一遇的冰川位移，證據全部毀掉了。”云許舟負著手，傾笑道。

“冰川位移？”桑遠遠微微睜大了眼睛。

“唔，”云許舟點了點頭，“老掘冰人們的經驗。祖輩在冰川里討生活的，與那冰雪得很，看上幾眼便會曉得是什麼年份的冰川。據他們的經驗，冰中那些明顯的地質斷層，差不多便是五百年一遭——極大規模的冰川位移。”

難怪徑直把和幽無命送到地層底下去了。

“皇甫俊在云州出事，皇甫雄沒為難你吧？”桑遠遠問道。

云許舟笑著擺了擺手：“我只一問三不知，他拿我有什麼辦法。他還敢在這冰天雪地里和我干仗不？”

云州這惡劣的極寒氣候，倒是讓云州軍天然立于不敗之地——若只守不攻的話。

“云許舟，你知不知道這底下有什麼？”幽無命忽然惻惻地問了一句。

“哪個底下？”云許舟垂頭看了看，“地基？凍土？”

“再下面。”

“冰。”云許舟忽地笑了笑，“都是冰。我曾經想過，若有一日，云州這氣候變了，轉暖了，那這片大地，大約會變湖海，或者沼澤。也無妨，天無絕人之路，到時候將它建水上之州便是了。”

桑遠遠與幽無命不聲地對視一眼。

看來是真不知道地下有個大家伙。

二人也沒打算告訴云許舟。

“對了，”幽無命湊上前去并著肩，將手豎在角，偏頭低低問道，“云之濯，聽說過嗎？”

云許舟瞇起眼睛沉思片刻：“不曾聽過這個名字。云氏數百年來不曾排過‘之’字輩，若是賜姓……對了，上回查那天壇圣子時，賜云姓的國人名單與履歷都在我那里，現在去查？”

桑遠遠依稀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濯。是洗的意思。若是賜名……這寓意，可不怎麼好啊。”

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清洗云氏王族這麼個意思。

多晦氣啊！

踱了兩步，手指點著額角：“若我沒記錯，這個字仿佛還有祓除罪惡的含意。”

祓除云氏的罪惡？！

嘖，那更厲害了。

“有意思。”幽無命抿笑了起來。

若是賜姓，禮必定會嚴格排查選字，絕對沒有可能出這麼大的紕。這樣的名字實在是太反了，咬文嚼字的禮部員怎麼會過了它。

所以，這人很可能是私用王姓。

私自用王族姓氏的，倒也不是沒有。不過這種事一般只有在與外界沒什麼集的山旮旯里才會發生，順便再自立個什麼王朝，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他。

這麼一想，天壇倒好像也是這麼個世獨立的地方。

一個專司祈禱卜運祝福的機構，沒有任何實權，收錄人員全憑一個‘緣’字，雖然每年也會向帝宮呈上人員名冊，但是從來無人去查驗考證。

云之濯是個靈耀境，年齡已不可考。

就這麼，‘藏’在天壇？

若不是桑遠遠忽然意識到這個名字有些不妥的話，恐怕所有人都只會認為這是一個早年間被賜了王族姓氏又恰好沒有留下記錄的人。

“會不會是假名？”云許舟問道。

桑遠遠回憶著云之濯其人的音容笑貌，緩緩搖頭：“不像。他瀕死時，也曾提及自己的名字，極為自然流暢，眉眼間沒有毫別扭勉強，這說明他對這個名字認同很強，應當是一直在用的。而且，他的份令牌上寫的確實是‘云之濯’這三個字。”

云許舟長吐一口氣：“那我先安排人手去查那賜姓名錄，就找這個名字或者相似的、諧音的名字。若是沒有，還請幽州王將這份令牌給我，我持了它，問天壇討要說法去！此子竊我王族之姓，辱我云氏，其心可誅！我倒要問問，天壇諸般包庇，意何為！”

云許舟，確實有理由有資格去鬧。

桑遠遠與幽無命對視一眼，輕輕點頭。

趁著云許舟安排人手時，桑遠遠攥住了幽無命的腰帶：“碎鏡給我。”

幽無命長眉一挑，不聲地瞥了云許舟一眼。

旋即取出碎鏡，握到了桑遠遠的掌心。

之前，與幽無命早已利用這碎鏡查看過云之濯這個人。

憾的是，試了數次，都只能看見他獨自坐在暗的室中吐納修行——云之濯這個人，當真是活得像苦行僧一般。

若是連著老太監姜一一起查，就能看到很多人在一座漆黑的地下宮殿里，圍著祭壇施。其余的人都穿著黑斗篷，戴著金屬面，認不出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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