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佑天昨日喝的委實有些多了,皇帝走後,他又把吳庸,聶通和吳俊元喊去兵部侍郎府喝酒。
皇帝賜了他定軍侯府,但年後才開始修整,還不能進去住,他京之後是暫時住在舅舅府上的。
沒了皇帝在旁,聶通和吳俊元都沒了拘束,四人喝到子時才結束,皇帝知道他們後來喝了酒,特意讓人過來送消息,讓他下午再出發回揚州。
曲佑天是申時醒來的,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準備收拾收拾出發了,豈料還沒出門,就收到了霍時玄讓人送來的消息。
“爺說有了兩個月的孕,三個月坐穩胎再啟程最好”
來送消息的人衛照,與阿戒一樣是霍時玄的心腹,隻是阿戒武藝好,所以留在邊保護他。
衛照早年跟著霍時玄做生意,人明,算盤也打得好,所以在外麵幫霍時玄照看生意。
前段時間他被霍時玄派去甘肅買地,回來沒幾天,因為他馬功夫好,所以這次給曲佑天送信就讓他來了。
曲佑天得了消息後,去找吳庸商量,吳庸聽說莊綰有了孕,十分高興,略一沉思,便幫曲佑天出了個主意。
曲佑天聽完他的囑咐後,進宮去找了皇帝,行了大禮,袍跪在地上,叩首道:
“皇上,臣昨夜與聶通和吳俊元他們喝酒時,又聊起戰後將士退役和恤之事,臣鬥膽提個請求”
趙子驚訝,“退役和恤的事,昨天不是說過了嗎?”
聶通和吳俊元這次回來不止是回京述職的,他們更是帶著在那場戰爭中,所有犧牲將士的私人財回來的,帶不回來,總要把東西帶回來送給家人留個念想。
當初在路上耽擱兩天,也是因為這些東西雖輕於鴻,價值卻又重於泰山,不可太顛簸驚擾了英雄,所以遇到風雨或者山路他們便走的極慢。
退役的事由聶通和吳俊元派人理,至於恤,會隨著那些財按著地址送到每一個英雄家中。
這些事昨天聶通和吳俊元都跟他保證過,會盡心盡力的理好。
“你有什麽請求?”
曲佑天聽到趙子的問題,再次叩首,聲音沉痛道:
“皇上,臣昨日與聶通他們回顧那場戰爭,想起了很多人,臣還記得,那時您帶七萬騎兵被困巫峽穀,斷水斷糧與北燕死戰兩天兩夜,臣帶著一萬人殺出一條路增援”
“臣不負眾把您救出來了,但那一戰實在慘烈,去增援的路上,臣告訴那一萬將士,隻要撐過這一次,咱們就勝了,您會帶我們回家,您會讓我們錦還鄉”
“可是,太慘烈了,臣親眼看著徐楊倒下,看著樊東倒下,看著馮世才倒下......一萬個人,整整一萬人,最後隻剩一千人不到”
“臣即便醉了酒,也能被那場噩夢驚醒,這條路,是將士們的白骨鋪的,臣現在一睜眼,麵前都是徐楊他們帶著汙和泥土的臉”
“臣知道皇上想盡快見到二小姐,但臣實在想親自把徐楊他們的東西親自送回去,在邊境時,徐楊他們十幾個人一直跟著臣,臣想親自把他們送回家”
事實上,徐楊他們的東西都在曲佑天手裏,曲佑天本也打算忙完這些事就親自去送,現在隻是提前了。
這番話是發自心,所以曲佑天真實,說的聲淚俱下,趙子閉著眼往後靠了靠子,麵上亦有沉痛之。
他也記得許多人,那一張張剛毅堅韌的麵孔,如今已經是髒髒的,染滿汙的,令他不敢再回憶的麵孔。
若非他是皇帝,他應該也會跟曲佑天一樣,想親自把那些曾跟著他戰沙場的英雄送回家。
所以這件事,他不能不應。
“好,那你就先去理這件事,至於綰綰……”
這事似乎隻能曲佑天和吳庸去辦。
昨天喝酒,吳庸說自丞相府出事後,綰綰變得很敏,很脆弱,對所有人都報以警惕的態度。
吳庸去,肯定能把人帶來,但春闈在即,這場春闈對他很重要,對大周很重要,所以吳庸走不開。
至於曲佑天,曲佑天是霍時玄的好友,綰綰是認識的,他原本的計劃就是讓曲佑天告訴,是吳庸讓來京一起祭拜爹娘,這樣說綰綰應該會來。
若是其他人,便是再好的理由,可能都不會相信,而且其他人,他也不放心。
曲佑天窺一眼趙子的神,試探著建議道:
“臣記得馮世才就是揚州的,臣最多跑一個月,若是皇上不放心其他人,臣最後一站去揚州,到時再把二小姐接回京?”
說完,他又道:“若皇上實在著急,臣也可以先去接二小姐,隻是那樣,要多出一來一回的時間,臣可能會錯過春闈”
春闈時京都要來許多人,皇帝怕有北燕或者前朝餘孽混進來,囑他帶人在皇城巡視。
“皇上,或者實在不行,等春闈之後臣再去送徐楊他們,臣的請求,主要是能親自送”
他把所有可能都主提了,趙子擺擺手,“好,那就推一個月”
雖然他想快點見到綰綰,但曲佑天說的事同樣重要,英雄歸故土若推遲太久,便是昏君作為了。
等曲佑天離開後,趙子一個人在書房沉思良久,許多事縈繞心頭,他驟然睜開眼,讓人喊來了。
“時間拖得越久,朕越是不安,明日,你親自去趟揚州霍府”
雖然曲佑天表了忠心,但他到底是霍時玄的朋友,這個時候突生變故,趙子心裏還是有些存疑的。
而且,近來他心裏確實很不安,總覺得有事疏忽了。
“你先試試,能不能把綰綰帶回來,若是實在不跟你來,再等曲佑天去接”
恭聲領了命,要退下時又被趙子住,“西域那邊有消息了嗎?”
低頭回道:“確有皇上說的那種方法,而且已經找到了那巫師的向,兩個月皇上一定能見到人”
聽了這話,趙子一改方才的沉鬱,麵上出大喜之,激的站起子,急聲道:
“兩個月太久,一個月!朕就給一個月的期限,必須把人帶回來!”
午夜夢回,趙子想,他不能讓莊綰恨他。
所以回宮之後他把宮所有古籍全都翻閱了一遍,終於從一本古籍中發現西域有種巫師,有法子可致人忘掉某些記憶,所以他立刻讓人去找了。
他要讓莊綰忘記當年親眼目睹他扔下斬首令牌的畫麵,要讓莊綰忘記在霍府的記憶,他要把變原來的莊綰,變心裏隻有他的莊綰。
離開後,趙子朝外喊了一聲,“周永福!”
廷大太監周永福連滾帶爬的跑進來,“皇上,老奴在呢”
趙子顯得很急切,不等他行完禮就問他。
“永寧宮修整的如何了?都是按著朕給的畫紙修整的吧?殿的擺設,還有屏風的位置,地上要鋪白玉,藍田暖玉……一個月後能住人嗎?不對,是必須能住人!不能住朕砍了你的腦袋!”
他拍著手走來走去,說的又急又愉悅,因為太激,話都顯得淩無章。
周永福驚愕,一時忘了回答,他目略微呆滯的看著上方走來走去的皇帝,以為自己看錯了人。
笑了……皇上竟然笑了,這樣開心的笑,周永福突然覺得有些心酸想落淚。
他本是先太子趙子宸跟前的管事太監,後來趙子勳上位後,他自請去給先太子守陵了,趙子登基後,又把他找來了。
周永福這個名字,還是如今的皇帝,當年的勤王給起的,那時勤王經常去太子宮中,有次心來給他賜了名字。
說周永福,是大周永遠福氣安康的意思,先太子也覺得這個名字好,所以就讓他留著了。
周永福自小便跟著先太子,所以,也算是看著趙子長大的,帶著先太子的期許,他希趙子是幸福的。
但是,他也瞧得清楚,自趙子從揚州回來,便半分快樂都沒有,即便是立後大典上,也是悶悶不樂滿腹心事。
唯一算得上高興的時候,就是給他一冊親手畫的圖紙,說是要大修永寧宮,按著他的要求,從裏到外完完全全的翻整一遍。
周永福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他實在好奇永寧宮是給誰住的,在他心裏,皇帝這樣的笑容,這樣用心的修整一個宮殿,隻有一種可能。
可是,怎麽可能呢,那個人明明已經死了。
周永福陷沉思一時忘了回話,趙子直接拿起奏折砸過去。
“總之,一個月必須完工!裏麵東西的擺放也毫不能出錯,朕要把宮裏最好的東西都放進永寧宮,對了,綰綰喜歡吃糖,你讓人......”
轟!
後麵的話周永福已經聽不清了,他才剛清醒又迷了。
綰綰......二小姐的閨名好像就莊綰。
喜歡吃糖......二小姐好像最喜歡吃糖,當年先太子每每出征,勤王都會來纏太子回京的時候多帶些不一樣的糖,說二小姐喜歡吃。
周永福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卻又不敢去想,莫不是......
二小姐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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