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午飯的時候,易總旗汗流浹背地沖了進來:“花氏出現了!”
自映雪寺起火后,此就跟憑空消失了似的,不見蹤影。一般來說,逃亡之人覺得最安心的地方是家,而偏偏府必然會布控的地方也是他們的家。這就很神奇,沒有經驗的逃犯,用這招一抓一個準。
不過花氏的況有所差別。
“您都猜不到花氏是怎麼暴的。”易總旗手扶膝蓋,著氣“呸”了聲,“鄧侍郎真夠渣的!他經不住花氏吹枕邊風,把私房錢全給了這人。映雪寺一起火,花氏覺得自個兒可能暴了,擔心連累兒子前途,就想回鄉。可是這得有盤纏啊!”
易總旗猛拍掌,“就拿著文契去錢肆取錢。錢肆慣來只認文契不認人,偏生鄧夫人最近在跟鄧侍郎鬧和離,這家財總得分吧,鄧夫人知道他有小金庫,特地讓人跟各大錢肆打了招呼,這不就,逮住了麼!鄧夫人帶著一堆護院婆子,將花氏堵了個正著,以竊的罪名,把人送縣衙了。”
陸九萬心復雜,委實不知該如何評價,嘆了口氣:“現在人呢?”
易總旗指指外頭:“在縣衙呢,我回來找您走個程序,好去提人。”
大熱天的,易總旗干勁十足地又跑了趟,如愿提回了花氏。
陸九萬細細打量,不愧是鄧侍郎的白月,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年輕時應當是小家碧玉那掛,走的是解語花的路子。
花氏躲躲藏藏兩三日,剛又被鄧夫人的婆子扇了一掌,人有點狼狽,半邊臉頰都腫了起來,整個人帶著楚楚可憐的味道。
陸九萬心說,這不就是程心念原先走的路子麼?是不是腥的男人都這套?
花氏惶惶不安,低著頭不敢說話,還是易總旗呵斥了聲,方慌慌張張跪了下來。
陸九萬讓人將帶去審訊室,上程心念開審。
程心念進白澤衛前,已經做好了辛苦的準備,但沒想到陸九萬的千戶所居然這麼拼,昨晚審完,今天又審,整個不閑著。言又止,直覺自個兒跳了個大坑,偏這坑還是自個兒滋滋跳進來的。
陸九萬琢磨著有些話不適合男人在場,便只留了程心念記錄。著明顯松了口氣的花氏,冷聲問:“花氏,這兩日去哪兒了,你躲什麼?”
花氏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瑟發抖:“我,我就是,覺最近讓人盯上了,害怕,不敢回家。”
“你自己發現的?”
慌地抬頭瞄了眼陸九萬,又飛快低下了頭,嗓音輕凄婉:“寡婦門前是非多,奴家,奴家這些年沒被人指指點點,是以,有些風聲鶴唳。”
陸九萬樂了:“喲,還知道風聲鶴唳,讀過書?”
花氏點點頭,小聲道:“從前在鄉下念過,只識得幾個字罷了。”
陸九萬想了想,覺得還是得循序漸進:“你跟鄧侍郎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從小就認識。”花氏神委屈,“奴家沒想拆散鄧大哥夫妻倆,可當年真的是我先跟鄧大哥識的,他當年親口承諾會娶我。可誰知,鄧夫人家仗勢欺人,榜下捉婿,奴家,奴家……”
說著說著,花氏哀哀戚戚地微偏螓首,淚珠滾滾而落。
程心念出不忍卒視的眼神,想起了兩三年前的自己,只覺得渾難,尷尬得想摳出一間地牢把自個兒關進去。
“榜下捉婿。”陸九萬角了,不得不解釋了下,“掐著放榜搶婿,這是宋代的風俗,咱大燕沒那麼夸張。”
花氏抬起盈盈淚眼向陸九萬:“可鄧大哥就是這麼跟奴家講的。”
程心念扶額,頭一次覺得以前的自己討明白人嫌的。
陸九萬眼角余瞥到的臉,稍稍一想就清楚了的心思,忍著笑小聲安:“沒事,誰年輕時沒犯過蠢,你看這個,都進來了還裝著呢!”
“我可真是謝謝您了。”程心念有氣無力地提筆蘸墨,“謝您當年不揍之恩,”
陸九萬不想在男關系上糾纏,直接跳過這節,問:“花氏,孫連生是誰的孩子?”
吐出“孫連生”的名字,陸九萬忽而一愣,孫連生,“生”?!
等等,誰說長興教的“未知生”,一定是首字?
難不真正了長興教的是孫連生?
花氏臉一僵,想要說點似是而非的話,卻被陸九萬打斷了:“你可想好,所言不實,罪加一等。”
花氏呼吸一滯。
陸九萬淡淡詐:“你兒子,原本不孫連生吧?至這個‘生’字,是別人取的。”
花氏陡然臉慘白,整個人都有點搖晃。倉皇地低下頭,試圖遮掩慌的神,可微微抖的削肩,還是暴了的恐懼。
陸九萬點點頭:“讓我來猜猜,是長興教的貴人,對不對?”
花氏頭埋得更深了,下幾乎杵到口上去。
“你是什麼輩分?”
花氏抬起頭,眼眸里寫滿了茫然。
于是,陸九萬明白了,頂多是長興教的外圍,甚而只是一個貪圖富貴的人。
“你與鄧侍郎重新聯系上,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長興教的意思?”
花氏張地攥角,小聲含糊道:“都是巧合。我沒想打擾鄧大哥的生活。”
典型的不見黃河不死心,不撞南墻不回頭。
陸九萬雙臂抱肩,提醒:“你可想好,鄧侍郎夫婦在鬧和離,以鄧夫人娘家的勢力,勢必要讓他把家財吐個干凈。而你,與長興教不清不楚,若不老實代,怕是你兒子前途盡毀,鄧侍郎也沒那閑工夫,更沒那能力撈你們娘倆。”
花氏臉刷然雪白,陡然意識到若是拖久了,鄧侍郎仕途有損,怕是會恨上自己,更別提施以援手了。
牙齒咯咯作響,恐懼攫住的心臟,令不過氣來。
“你也別指長興教的人救你。你算什麼,一個小卒子,那天映雪寺著火你也看到了,我們抓了一串人回來,哪個都比你重要。喏,現在還在牢里刑呢!”
花氏崩潰地伏在了地上,哀哀痛哭起來,再也沒了方才的矯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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