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萬在紙上寫下三個名字:程心念、花氏、蔣。
不過三有所區別,程心念和蔣是白月替,花氏卻從始至終都是白月。
現在有六七把握,確定長興教的確有在刻意尋找權貴的白月。或許他們的打算是這樣的,能找到白月,對方又愿意合作,便找白月;找不到白月,或對方如莊太妃這種絕不可能親上陣的,便用替。
話說回來,程心念代替的是莊太妃,蔣代替的是誰呢?那位名后來去了哪里?
說曹曹到,剛想到汝侯府那一爛攤子事兒,線索就自個兒找上了門——白玉京帶著如意過來了。
甫一見面,如意“噗通”跪倒,哀哀哭泣:“求千戶為婢子做主!”
這個喜穿紅,利利索索的子涕淚連連,跪在值房青磚上,叩頭不起。
陸九萬讓給跪蒙了,轉頭目視白玉京。
白公爺撣了撣袍,不見外地找地坐下,嘆息:“我本來看這丫頭對孫二虎不太一般,怕陷進去,就讓人查了查,誰想……嗨,這兩天咱倆不是在琢磨汝侯白月的事麼,我剛就帶著如意去了趟汝侯府,遠遠瞧了眼蔣氏,越看越眼,合著……你讓自個兒說吧!”
如意削肩抖,淚珠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哭得說不出話來。
陸九萬心生憐惜,連忙給倒了杯熱茶,讓緩緩再說。
如意草草了把眼淚,張口就石破天驚:“不敢欺瞞陸千戶,汝侯年輕時買來的那個名,就是家母。”
陸九萬往書案后走的步子趔趄了下,有點不敢置信:“你就是當年那個孩子?你是汝侯的……咳,兒?”
如意慌忙表忠心:“不敢高攀汝侯府。如意在護國公府待得舒心,這輩子都不會走。除非,除非主子想讓我走。”
陸九萬聽出說的是肺腑之言,再想想方才白玉京的話,眼珠轉了轉,心說這姑娘該不會是對汝侯府有恨,故意耍孫逸昭玩的吧?
兄妹倫,真夠狗的!
白玉京看表就知在想什麼,不由無奈:“你先聽不?”
陸九萬連忙收起胡思想,示意姑娘繼續說。
如意口齒還算清晰:“家母姓秦,花名玉瓏,原是煙花子,后得還是公子的汝侯垂憐,才進了京。”
前半部分跟白玉京的講述差不多,但是后半部分卻幾乎來了個顛倒。
“家母在別院待了一兩年,遲遲等不到汝侯帶回去,原本以為生下孩子會好一些,但是,但是……有一天,侯夫人驅車趕了過來,直接告訴家母,汝侯做不了這個主,府里想去母留子。”
白玉京搖著扇子,在旁邊補充:“老侯爺鐵腕治家,是他能做得出的。”
如意拼命點頭:“侯夫人是個好人,告訴家母,朝廷正打算放賤為良,家母可以有更好的出路。”
玉瓏是個聰慧子,本就不忍鬧得侯府犬不寧,彼時見了正室,又得知留下來是死路一條,慌之下,便任由侯夫人安排,悄然離開了京師。
“當時家母誕下的是龍胎,除我之外,還有個男孩。”如意哽咽著道,“家母將男孩抱回去養在自己膝下,汝侯給他取名,孫逸昭。”
陸九萬愣了,難以置信地看白玉京:“孫二爺不是侯夫人的孩子?!”
白玉京沉重點頭:“我也沒想到這孩子還好好活著。更沒想到如意和他是……親姐弟。”
所有人都認為是汝侯夫人走外室,甚至害了母子倆,卻沒想到反倒是救下了玉瓏和的孩子。
如意對孫二虎的那點關注,并非是男私,而是出于對同胞兄弟的關心。
“侯夫人說老侯爺不會允許侯府脈流落在外,男孩抱回去差,孩家母可以帶走。”如意哭得不能自已,“家母離開京后,一開始靠著從前積蓄和侯夫人饋贈獨自養婢子,后來趕上朝廷放賤為良,便給合得來的秀才做了妾室。”
陸九萬心生憐惜,多問了句:“那秀才,對你們娘倆好麼?”
“嗯,很好很好!”如意連連點頭,“父親不嫌棄我們母,還教我讀書習字,跟母親投意合,一直沒有娶妻。”
以玉瓏的份,無法做正頭娘子,這個安排的確是非常心又離經叛道了。
“秀才生活困頓麼?”陸九萬有些不解,“你,怎麼又,做了……”
如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得伏地不起,好半晌,才緩過氣來,泣著道:“婢子十歲那年,鎮上突然來了個富商,幾次上門說要買家母,都被父親趕了出去。”
可是在一個雨夜,有人闖進家門,強行擄走了玉瓏,并將追出去的秀才殺死了。
暴雨如注,親眼看見慘劇的如意躲在柴門后,瑟瑟發抖,直到黑夜里再無聲息,才敢跑出去扶父親。
“,我兩只手上全是,父親死了,他死了——”如意嚎啕大哭,“縣衙說是附近盜匪作,派了人剿匪。鎮上的人都說是我娘生得太,水楊花,才惹來了這場禍事!可是我娘,自打進了家門,便溫小意,從不出去拋頭面,生得是的錯麼?他們還想我娘怎樣?還想怎樣?!”
憋了許多年的委屈瘋狂傾瀉,如意神態狂,捶地痛哭:“我家才是害者啊,他們憑什麼那麼說我娘——憑什麼!”
如意歇斯底里發泄著怨氣與恐懼,質問:“生得,進過青樓,就不配得一個公道麼?若有選擇,誰不想堂堂正正做個大家閨秀,誰不想三六聘做人正室?可生于荒,沒得選啊!沒得選!”
陸九萬蹲下來,扶起,用帕子為著淚水,輕聲道:“好姑娘,不是你家人的錯,這是場無妄之災。好生往前看,你除了父母,以后還會有友人,有夫君,有婆母,不會一直孤單的。”
如意輕聲啜泣著,好一會兒方冷靜下來,眼里漸漸彌漫上恨意:“我從前只以為那富商是看我娘貌,才……可是今天,我在汝侯府看到了那個蔣氏。的背影像極了我娘,,走路裊裊婷婷,端茶的時候翹蘭花指,這都是我娘當年的習慣。”
如意一把抓住陸九萬,語速極快:“肯定見過我娘,行走坐臥是跟我娘學的!我娘還活著,我娘一定還活著!陸千戶求你救救我娘,求求你!”
陸九萬掙不開,正想說點什麼安,卻聽白玉京冷冷淡淡地提醒:“未必是跟你娘學的,秦樓楚館出來的子,哪個沒過訓練?至于長相……人海茫茫,但凡用心去找,總能尋出有幾分相似之人。”
如意轉過頭去,倔強地瞪著他,淚珠再次滾落了下來。
剛把人哄好的陸九萬,現在真想把某個沒同心的公爺暴揍一頓。甚至都在懷疑,這到底是白玉京的丫鬟,還是陸九萬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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