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去玉西山的日子越來越近。

裴晏舟踏月而歸，一寒氣，忙完差事便直接回了宋錦茵的屋子。

他整日宿在此，原本狹小的屋已經新添了不件，中間還放置了一塊山水屏風，搭了一個簡易的書房。

隻是木櫃裏原本屬於宋錦茵的東西他未曾挪，床榻上的被褥也依舊放得整齊，好似從未離開過。

便是這樣短暫的錯覺，讓裴晏舟重新生出了希冀。

不過是晚歸，並未離開。

倉凜進屋時，餘中隻映出了那道屏風的廓，他垂眸不敢多看，停在書案前。

“世子，一切果然如世子所猜測，那位繡坊東家自察覺到被人跟蹤後，刻意減了外出的次數，同畢春堂那頭也沒了聯係。”

“臨近我離京那一兩日，再讓人徹底了，讓他以為我撤了人。”

“是，屬下明白，屬下會讓人他幾日，若他真存了其他目的，待他自以為安全，會更容易出馬腳......”

裴晏舟頭也沒抬，隻瞧著書案上放著的幾個深淺不一的荷包。

這些連著木櫃裏的帕子一起，應當都是曾經宋錦茵繡了準備拿出去換錢的東西。

如今這些都被裴晏舟給留了下來，和那件在最底下，未曾再過的中一起。

恍惚中，他像是瞧見了宋錦茵坐在燭火旁，指尖輕，一針一線的認真模樣。

可那個時候他不願承認自己的心，不敢麵對，也未曾珍惜。

如今悔恨時，卻已經瞧不見人影，甚至還不知何時才能將人尋回側。

沉悶又起。

倉凜還在稟報手上的消息，裴晏舟回過神，聽得仔細。

他刻意讓人出行蹤，引起那繡坊東家的警覺，也不過是為了讓那人心生慌。

普通人瞧見這樣的陣仗如何能平靜對待，隻會了分寸。

若是他與宋錦茵有過聯係，亦或他與沈玉鶴和其他也有牽扯，這一迫，再等鬆懈時，便會讓他的人尋到把柄。

最重要的是，他如此行徑，也不過是為了將一切對上他從玉西山回京的時日。

他要親自去查所有可能同宋錦茵有關的事。

“若是尋到了同有關的消息......先暗自護著，莫要打草驚蛇，等我回京，親自去接。”

“是，世子，隻是您這趟去玉西山，側不可無人，屬下......”

“我心中有數，你還有旁的事。”

裴晏舟打斷了倉凜的話，目終是從荷包上移開，落到麵前低頭聽吩咐的男子上。

“這段時日，你親自帶人去盯沈玉鶴，且從他那送出的所有藥，都要查清楚用和去向，若是三皇子察覺，無需瞞。”

裴晏舟冷聲開口，像是在將微薄的希寄於每一。

隻是他心中亦清楚，若正常，沈玉鶴與那繡坊東家，不該會同宋錦茵有聯係，尤其還是習慣權衡利弊的買賣人。

可若真有聯係，這兩人上，定是藏了什麽。

倉凜退下後，屋又一次陷寂靜。

夜涼如水。

裴晏舟坐在書案後，拿起荷包，指尖輕輕挲，冷峻眉眼於忽明忽暗的燈火間，亦住了他眸底的晦暗幽邃。

......

國公府。

饒是竹雅院再不讓人靠近查探，老夫人也察覺到了裏頭的不對勁。

確實再沒瞧見過宋錦茵，甚至安排去那院外打轉的那幾人，這麽多日了，連同宋錦茵有關的消息都沒聽到過一句。

還有那日未接的聖旨。

這幾日老夫人一直在憂慮和不滿之中。

這長孫雖有陛下的看重，但行事太過乖張桀驁，竟連聖旨也敢拋至腦後，沒有一個裴家長孫該有的穩重，且越發不控製。

隻覺心中不安，更像是在他上瞧見了他母親的影子，讓人起了取舍的心思。

柳氏帶著早膳踏進福祿院時，老夫人眉頭皺一直未鬆。

傅嬤嬤已經勸了許久，直到瞧見來人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心裏頭才鬆了口氣。

拋開柳氏進府時鬧出的靜和原本的寡婦份，這位側夫人，當真是這府裏最能討老夫人歡心的人。

眼下見提著早膳，臉紅潤頗有神，傅嬤嬤隻覺什麽話從裏說出來，都能沾染幾分喜氣。

“老夫人這是怎得了？”

柳氏解下鬥篷，而後將東西放下，笑得溫得。

傅嬤嬤忙迎上去，幫襯著擺著早膳，無外人在時，話裏話外都著親近。

“側夫人可算是來了，老夫人許是嫌那藥味道太重，一直不高興呢！”

柳氏哪能不知道這話裏的意思。

新開過來的藥皆是因著那日世子未接聖旨而氣出的不適，而這不高興，說的便是老夫人對這位嫡長孫的不滿。

隻是哪怕知曉老夫人心中不虞，也無人敢當麵說世子的不是。

柳氏自是不會如此蠢笨。

“瞧我，今日竟忘了給老夫人拿些糕點果子襯著，不過要我說啊，老夫人要是得了二爺的新消息，怕是不需那勞什子襯藥的東西。”

“側夫人這是......”

傅嬤嬤回頭看了老夫人一眼，目驚喜之。

果然，上頭原本還板著臉的人，一下便添了幾分笑意。

“你可是聽說了瑾之回來的消息？”

“是呢，老夫人。”

柳氏上前將人扶起，行去桌子旁，笑道：“昨兒個夜裏聽國公爺說了一，說是二爺快馬加鞭，該是這兩日便能進城，妾一早便在想，這等喜事，可得早些讓老夫人知曉才好。”

“你有心了，老二那糊塗的，自己兒子的消息，竟是還得讓你們大房來同我開口！”

“老夫人可莫惱，到時二夫人回來，興許還得怨妾多。”

柳氏聲音溫，說起正事時，句句不離妾二字，姿態放得極低，讓麵前的人又是一陣熨帖。

“國公爺說二老爺近來一直忙得不見人影，昨夜又像是在與同僚飲酒，妾想著有關二爺的事，老夫人怕是一直在盼著，這不，一早就過來，隻想跟老夫人討個喜。”

“你哪還需同我討喜？”

聽了裴瑾之的消息，老夫人眉頭徹底舒展，眼尾笑出了道道壑。

“聽聞這幾日老大一回府便宿在你屋裏，我就說，你該是要花些心思在他上，坐穩你的位置才是。”

“還是老夫人疼我，要沒有老夫人的提醒，我這心裏，哪能想到那些。”

話鋒一轉，柳氏一臉親近之意，隻是那笑裏始終帶著一疏離，眼底亦是清清淡淡。

“我知你穩當，隻是往後，大房的消息，你還得抓在手上，甚至於晏舟的竹雅院，也不可完全不聞不問。”

見老夫人臉嚴肅下來，柳氏垂眸，亦是收斂了一些笑意，“老夫人心疼世子，可也得心疼心疼妾才好，讓妾去打探世子的消息，豈不是......”

“這到底是國公府，老大也到底是他父親。”

老夫人瞧著柳氏，目沉了沉，“待瑾之回府，這府裏有些事，我會試著讓他去做，你也莫憂心其他，不管往後二房行到何，我絕不會讓老二媳婦越過你去。”

......

柳氏從福祿院離開時，角笑意終是多了幾分譏諷。

未有停留，直接去了方姨娘那。

方姨娘用來“練手”的袍子應當都做了個全，也該去確認確認，能穿上那袍子的，究竟是哪一位。

柳氏不急不慢地行在冷風之中。

任這府裏的人如何鬥，都不在意，可坐上世子和未來國公爺位置的，隻能是裴晏舟。

“側夫人！”

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帶著喜悅，打斷了的思緒。

是二姑娘裴芳霖。

提著不知從哪來的三層小盒，一臉笑意的朝柳氏奔來。

寒風卷起了的擺和烏發，呼吸間的熱氣朦朧了的臉，柳氏忽生一陣恍惚，又在瞧清來人後，心口狠狠地落下了一錘。

隨即又是滿臉笑意，溫和煦。

“天寒，二姑娘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