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滿室寂靜如許，星星點點的瑩塵在紗幔間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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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庭中樹上鳥雀嘰嘰喳喳。

一架馬車靜悄悄從東宮偏門出發，沿一條僻靜的小道前往溫親王府。

晨間清冽，撲簌簌的積雪從樹梢上滾落，在青石磚路面上濺起一團霧氣般的雪粒。車轱轆經過樹下，幾只灰羽麻雀跳著躲開，呼啦啦飛起如一片云。

馬車里，謝無恙捧著一個銀葉小暖爐，困乏地倚靠在車廂壁上，低垂著眼眸。

姜葵坐在他對面，著他耷拉下來的腦袋，忽然悶不做聲地坐到他那一側，把肩膀遞過去。

他倦倦地抬眸，問：“什麼？”

“你靠著我睡吧。”悶悶地回答，“不然你摔下去會撞到頭。”

“……我才不會撞到頭。”他很輕地反駁了一句。

他太困了，腦袋一歪，倒在的肩膀上睡著了。低哼一聲，出一只手，輕輕抵住他的額頭，扶著他平穩地靠好。

然后把腦袋抵在他的發間，從溫沉的檀香味里尋找一種清冽的白梅氣味。

馬車一路上顛顛簸簸，經過朱紅的宮墻與高大的槐樹，車轱轆碾過積雪的小道，沉沉悶悶作響。

謝無恙醒來的時候，上蓋著一卷毯，倚靠在車廂壁上。他慢慢睜開眼睛，對面坐著一襲緋宮的，正托著腮看窗外的落雪。

“醒了？”回過頭，“馬車在溫親王府里停了很久了。”

“人都到齊了嗎？”他倚靠在車廂壁上不想，“沒到齊的話，我再睡一下。”

笑起來：“謝無恙，你可是皇太子，怎麼可以這樣躲懶？”

“起來啦。”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伯先生到了。周大人還沒來，說是要去接一個人。”

“好。”他輕輕打著呵欠，從毯底下鉆出來，捧著他的小暖爐。

姜葵往他的肩上披了一件狐裘，挽住他的手臂，陪著他走過彎彎繞繞的小徑，推門進溫親王府的書房。

書房里茶香裊裊，地板上鋪著細竹席，四壁間掛著水墨字畫。七張書案擺一小圈，案上奉著淡茶，茶盞里浮著曬過的紅棗與枸杞，茶水還是熱氣騰騰的。

七張書案里已經有三張前坐了人，分別是溫親王謝珩、太子太師凌聃與皇長謝瑗。

謝瑗見姜葵，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匆匆行過禮，急切地朝招手笑道：“皇弟妹，坐皇姐旁邊可好？”

姜葵還沒來得及回答，謝無恙忽然咳嗽起來。

“你哪里不適嗎？”姜葵慌忙問他。

他一邊低低咳嗽，一邊拉著坐在自己的座位旁邊。遞了一盞茶到他的手里，他低著頭緩慢地飲著，咳嗽聲漸漸止住。

于是姜葵便坐在了他邊的座位上。

“……可惡。”謝瑗小聲說。

謝無恙低著頭飲茶，不聲地笑了一下。

“謝沉璧，敢跟我搶人。”他悄聲道。

謝珩坐在主座，看見這一幕，搖著頭笑了笑，然后關切地向小皇侄，問道：“無恙，你遇刺時了傷，又病了這些日子，現下可好轉了？”

“已經好多了。”謝無恙頷首，“似乎比以往恢復得還要快些，多謝老師每日來為我療傷。”

一旁的太子太師凌聃淡淡嗯了一聲，沒說什麼。他知道姜葵在為謝無恙療傷，答應了幫一起瞞著謝無恙。

幾人寒暄了一陣，書房的門又吱呀一聲開了。一深緋袍的翰林院周寧止推門而，隨即轉引了一個人進來。

“夫子晨安。”坐在書案前的三個學生齊聲說道。

來人是國子監長盈夫子，今日也被溫親王謝珩請來議事。姜葵、謝無恙和謝瑗都是的學生，一見到出現在門口，立即齊刷刷低下了頭。

謝珩笑了一聲，轉頭對他們道：“今日不是上課，你們不必拘謹。”

幾人互相行禮座，開始商議近日的政事。姜葵一邊認真聽著，一邊悄悄側過臉去看謝無恙。第一次見到他此時的模樣。

年輕的皇太子捧著暖爐，端坐在書案前，專心地傾聽談話，時不時微笑頷首，偶爾提出幾句建議。他的周籠罩著一種溫和的氣度，謙和而不失尊貴，恭讓而不失端莊。

他深得文人員們的喜，大約與他待人的這種姿態有關。他是居上位者，待人卻極真誠，無論市井平民還是皇親貴胄，他都一以貫之地坦誠以待，因此為人且敬且。

姜葵忽地想起這位皇太子在鄉野間趕牛車的樣子，在心里靜悄悄笑了一下。

見過他在人堆里等大車，在酒肆里笑著杯，在屋頂上喝醉了囫圇睡去。認識一個很特別的皇太子，輕狂又放曠，很笑，還有點使壞。

認識的他，和別人的都不一樣。

席間的談話正進行到對皇太子遇刺之事的討論。

謝無恙想辦法取得了岐王指使的刺客人證，而謝珩在聯系相識的員搜集彈劾岐王黨的證據。長盈夫子的學生遍布朝野，足以影響朝上輿論。等到勢，翰林院周寧止便可以趁機在前進言，請求圣上徹查岐王府。

待到輿論漸漸發酵之時，謝無恙便裝作落水負傷后回到東宮。

“圣上這些日子為你遇刺之事怒，連續下了數道圣旨找你。”謝珩朝謝無恙頷首，“你在宮里重新面時，可以裝得病重些，朝上自然有人會為你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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