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現在離?”
顧慈看著麵前的文件,手指拂過他已經簽好的名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不存在什麽財產糾葛,也沒有孩子要分。
江祁雲的深眸始終停留在臉上,極力控製著自己的緒,出口的語氣卻仍是夾著煩躁:“我答應了離,就會做到,但前提是我要看你好起來。”
沉默了片刻,顯然仍舊不滿意他的做法。
江祁雲隻是看著,“於於理,我都不會和患有重度抑鬱癥的妻子在這個節點離婚,你也可以先簽字,等你病好了,就去辦手續。”
顧慈進他那深沉的眼底,“你還是在拖,到時候不認怎麽辦?”
麵對平靜的質問,江祁雲自嘲般的苦笑,譏誚道:“連你都知道要用你自己來拿我,我還有必要騙你麽?”
片刻後,向他出手,“筆。”
江祁雲遞給一支鋼筆。
顧慈的手上包著紗布,寫字比平時要困難,稍稍用力手心裏被刀片劃傷的地方又開始扯得生疼。
江祁雲坐在麵前,強忍著要將這份協議撕掉的衝,看著艱難地一筆一頓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的另一隻手按著那份協議,白皙修長的手指上空的,把戒指丟了,丟掉了對他的眷,也丟掉了那雜無章的。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那道六年前的裂痕,時間留下的傷口也隻能給時間去治愈。
或許還他,也或許不會他。
他不能去奢求什麽。
簽個字本不著急這片刻,顧慈卻像是生怕他後悔似的急切,幹脆利落的簽完了自己的名字。
江祁雲的眸晦暗,看著把協議推到他麵前,他沉聲道:“你收著吧,到時候看到你的診斷書,我就兌現承諾。”
“好。”輕聲應下。
也許是有了這份離婚協議的保證,的眼裏有了些波瀾,不再是那麽死水一潭般的沉寂。
顧慈收好這兩份協議,又轉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下來,在江祁雲不解的目下,把那張被反複皺的B超單放在他麵前。
江祁雲快速掃了眼B超單上的容,那幾個關鍵信息映眼底,他蹙起眉,抬眸看向顧慈,“哪來的?”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件快遞,有人寄了這個東西給我,我因為分心出了車禍。”
緩緩地訴說著,語氣沒什麽緒起伏,卻是遲來的傾訴。
“當時我覺得有人在整我,理智告訴我應該和你說,可我的潛意識卻又拚命地不讓我和你說。”
“我一個人去做檢查,排查所有不可能,想確定這個東西就是假的,從茫然,到害怕,再到後來戰戰兢兢。”
顧慈對上江祁雲的雙眸,他的目深的像是能將吞沒。
看著他的五廓,又看向他後那扇窗戶,沉的深秋,照不進。
“我也在想,我為什麽非要執著於這段過往,邊人都不希我想起來,我為什麽非要去想?”
明明可以活在這飾太平的謊言下。
在這件陳年往事出現之前,明明過得也很開心。
可那排山倒海的過往來臨時,高估了自己的接能力。
“江祁雲,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靠近你,我就會不可避免想起以前,我會懷疑你說的每一句話,想事也會往牛角尖裏鑽,我變得不像我,所以我又像以前那樣,想到的隻是逃避……”
江祁雲間滾了滾,終是沒有忍住,手上的後背,像從前那樣安,可僵繃的脊背卻是在表明,不再接納他。
“去睡吧,別想那麽多,想不通的就不要想。”
……
傍晚時分,宋嶼從外地接回了一位老太太。
正是顧慈住在瑜城的。
江祁雲親自開了車門,將老太太迎進了自己家裏。
“。”
他對上老太太的眼睛,神有些無措,局促不安的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對不起,明知道您不好,還麻煩您過來這一趟……”
老太太罷了罷手道:“別說這些了,我去看看小慈。”
江祁雲點頭。
老太太在電話裏大致了解了些,心疼的是自己的孫,可看著麵前的年輕男人,也說不出什麽責怪的話。
到這一步誰都不願意看到。
走至房門前,江祁雲停下了腳步,隻是給老太太開了門,自己站在門口未曾往裏進一步。
房門沒關上,他就這麽站在門口,明明是在自己家,他卻隻能像個卑劣的窺者。
不多時,江祁雲聽到了裏麵小聲的啜泣聲,那細微的聲音刺得他心裏一陣陣生疼。
他聽著裏麵的的啜泣聲變哭聲,他自般的聽著,強忍住要走進那扇門的衝。
痛快哭出來也是一種發泄。
可這段時間連哭也哭不出聲音,隻是麻木的流著眼淚,連痛快的哭都了奢侈。
他聽見老太太在安,用瑜城話喊乖乖。
當初江祁雲便是在家聽到這麽喊,才知道他們那邊對小孩都是這麽喊的,聽上去格外的親昵和寵溺。
後來他也經常那麽喊。
……
江祁雲在房間外站了很久。
聽著裏麵的靜,心裏怎麽也不是滋味。
他的思緒很,到連江逾白什麽時候走到他麵前他也沒察覺。
江逾白懂事就比別的孩子早,最近這段時間家裏的低氣他也察覺到了,他和江祁雲一起站在門口,順著房門敞開的隙往裏麵看,明明很想進去,卻又生生忍住了。
“在哭啊。”男孩稚氣的聲音裏著張。
“嗯。”
“我能進去嗎?”江逾白轉頭詢問他,一張小臉神繃的很。
江祁雲搖頭,“哭出來心裏會舒服點。”
江逾白愣怔著站在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幾度推門進去,但最終都頹然的放下了。
“我哭的時候有和姑姑安,有時候爺爺也會哄我,可是隻有太一個人,好可憐啊。”
也許就是那脈相連的共,江逾白說著自己的眼睛就紅了。
江祁雲煩躁地了他的發頂,將他拽到一旁,兩人往前走了點,離那間房間遠了些。
二樓轉角的位置是一個讀書角,放著和的沙發鋪著的地毯,落地燈的微暖,書櫃裏放的也全都是顧慈的書和江逾白的故事書,和江逾白也很喜歡這個地方,地上趴著狗,沙發上睡著貓,很是溫馨的畫麵。
江逾白坐在沙發上,很是苦惱。
“為什麽最近都很不開心的樣子?”
江祁雲也沒遮掩,“生病了。”
聽到生病這兩個字,江逾白茫然又急切地問:“什麽病?”
“抑鬱癥。”
“會怎麽樣?”江逾白連字都不認識多,卻非要知道這是什麽病。
江祁雲看著男孩那雙澄澈黑亮的眼睛,眼形是漂亮好看的桃花眼,和真是如出一轍的相似。
“嚴重的話,會死。”
江逾白嚇得小臉都白了白,他哇的一聲哭出了聲,哭的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
他胡地了紙巾了自己的眼淚,蹭一下從沙發上起來走到江祁雲麵前,噎噎地說:“你說的是嚴重,不嚴重是不是?”
江祁雲彎下腰,視線與他齊平,這雙淚眼朦朧的眼睛,和一樣,也能攪得他心煩意。
“病會治好的。”他組織著言語,繼而又道:“隻是後麵有段時間,媽媽會不在我們邊。”
江逾白或許是被前麵那個‘死’字嚇怕了,以至於他聽到後麵的話,已經沒有那麽難以接了。
“我隻要好好的……”
江祁雲抬手掉他臉上的淚痕,“你是個男孩子,在我麵前哭就算了,不要去麵前哭。”
江逾白哽著嗓音說:“為什麽?”
“因為男孩子要勇敢,要保護孩子,媽媽是孩子。”
聞言,江逾白點了點頭,也漸漸收起了自己的緒。
緩了片刻,江祁雲又道:“因為這個病,會不開心,以前喜歡的東西可能現在也不喜歡,會不到快樂。”
“不開心,我們可以陪做喜歡的事啊,喜歡看書,喜歡打網球,還喜歡看恐怖片。”
“還喜歡我啊……”
言至此,江逾白意識到了什麽,眼睛瞪得大大的,“現在連我也不喜歡了嗎?”
一時間,他非常不能接這個認知。
江祁雲凝著他的眼睛,沉聲道:“要先喜歡自己。”
江逾白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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