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濟給他氣笑了，謝家這些詭計多端的婿們，人前人后兩副面孔，他真是夠了。

他偏不讓他得逞。

“臣還有話沒說完，不打算走。”

殷稷靠著床頭看過來，見他誠心跟自己作對，又抬了起來，謝濟都沒，那一腳踹過去仿佛踹在了木頭樁子上，對方甚至還咧一笑：“皇上，您這好像沒勁啊。”

殷稷：“……”

“你有沒有點眼力見？”

他低聲開口，“賴在別人房里干什麼？”

“如果皇上您能老老實實地聽臣把話說完，誰愿意賴在這？”

謝濟也忍不住咬牙，他容易嗎他？在城外戰一天一夜，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得勝了，還沒洗干凈呢就來面圣，本想著趕把事解決了，好去休息一下，結果倒好，皇帝他本不聽。

“后續都在圣旨里，你還能有什麼正經事？趕回去睡覺。”

他還理直氣壯。

謝濟忍不住磨牙：“就是因為沒在圣旨里，臣才要留下來單獨說。”

“兄長留下來用晚膳吧，免得回了太守府還得折騰。”

謝蘊端著藥走過來，笑開口邀請，逆賊已經解決，殷稷的毒也解了，現在心極好，即便察覺到了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不太對，也懶得理會。

“好！”

“不好！”

兩人異口同聲，話音落下，對視一眼，目仿佛撞出了火花。

殷稷咬了咬牙：“你不是說要事嗎？趕說。”

謝濟心里冷笑，這檔口想聽了？剛才你干什麼去了？你剛才但凡老實一點，聽我把話說完，還能等到我被留飯？

可心里風涼話說得再多上他也沒閑著：“是逆賊楚鎮的事，賊首殷時那般置了，那楚鎮該如何是好？蠻部對楚鎮十分忠誠，若是一樣的法子，只怕是會留后患。”

他雖說有意為楚鎮求，卻十分有分寸地只從大局做了考慮。

殷稷嘆了口氣：“圣旨上寫得明明白白，就地焚燒，免生疫病，他生前再如何，如今也不過是一尸，朕何須為難他？”

雖說焚燒也算不得善終，可這是北地，嚴寒之下，地面僵，想要挖坑掩埋，勞民傷財，焚燒已經是他能給予的最大寬容了。

謝濟心下一松，焚燒至還能留下骨灰，比殷時可強太多了。

“謝皇上恩典。”

他替楚鎮道了謝，殷稷抬抬手，不甚在意，只斜眼看著他，眼底的意思很明顯，要說的說完了就趕走。

然而他眼神都這麼明顯了，謝濟卻仿佛沒看懂，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為什麼還不走？”

謝濟一臉無辜，“阿蘊留臣吃飯。”

殷稷：“……”

他剛才就不該讓謝濟開口，他就該憋死他！

“正事說完了？剛好該喝藥了。”

謝蘊試了試湯藥的溫度，端著碗走了過來，謝濟剛要開口，殷稷就接了話茬：“守了我一天，怎麼還沒歇著，等我忙完了自然會去尋你。”

“許是高興的緣故，今天竟不覺得累，索就過來看著你喝藥。”

謝蘊在床沿上坐下來，拿起湯匙喂他喝藥，殷稷擔心這藥燙了的手，抬手接過了藥碗：“我來端著，你只拿勺子就好。”

謝濟眼瞅著那拳頭大的一碗藥，愣是被磨磨唧唧地喝了半刻鐘，實在是忍無可忍：“……你碗都端了，為什麼不能自己喝？”

就那麼點大的一碗，盛的藥子還不夠一口的，仰頭就灌進去了。

殷稷瞥了他一眼，速度又慢了些，愣是等那碗藥徹底涼了才將最后一口給喝進去。

謝濟：“……”

他有本三字經，不知該不該讀。

好在蔡添喜及時進來打斷了他即將破口而出的大逆不道——

“祁大人和鹽都太守候在門外，皇上可要見見？”

方才還沒皮沒臉的人瞬間一僵，一把抓住了謝蘊的手，手里那只沒來得及放下的碗也跟著松了，順著床榻咕嚕嚕滾了下去。

那靜有些突兀，驚得幾人都沒了聲響，謝濟率先回神，彎腰將碗撿起來，語氣里都是無奈：“皇上，您這心眼也太小了吧？祁參知不是都定親了嗎？”

殷稷頓了頓才“哦”了一聲，他自然知道祁硯如今的心思都在明珠上，若是以往他再小心眼也不至于如此失態，只是如今……

他緩緩吐了口氣，將所有的不安都了下去，當初一切因他而起，他不能再恬不知恥地讓謝蘊來諒照顧他的心。

“大約是支援路上得到了捷報，命兩將士原地修整，明日折返。”

他克制著松開了謝蘊的手，“若是他沒有旁地要事，明日再來吧，朕今日也有些累了。”

蔡添喜連忙轉去了，謝濟瞥了他一眼，猶豫片刻還是跟著走了，算了，這頓飯不蹭就不蹭吧，萬一皇上晚膳時候再作妖，他怕不是要被氣死。

外頭祁硯已經得了蔡添喜的傳旨，卻仍舊站在行宮里沒走，只抬眼四張，謝濟一出來就瞧見了他這幅樣子，索開口喊了一聲：“祁大人。”

祁硯聞聲看過來，似是沒想到是他，眼神閃爍片刻才抬手見禮：“謝侯，還未恭祝謝侯旗開得勝，立下大功。”

看他這幅反應，謝濟知道這是心里對自己有了防備，昔日同窗至走到這個地步，他心多有些復雜，卻也知道，以后他們的關系只會越來越糟糕。

“此番大勝，都是州將士勇殺敵的功勞，我不敢居功。”

祁硯就知道謝濟會這般說，若非當日在謝家書房親耳聽見他說出那樣狂妄的話來，他一定會覺得眼前這人是赤子心，可惜了，終究是是人非。

他沒再言語，轉就走，謝濟卻再次開口：“明日慶功宴，營地里會很熱鬧，你若是得閑，可以去看一看。”

祁硯腳步一頓，對謝濟會發出這種邀請很有些詫異，下意識想拒絕，可話到邊卻又頓住了：“你們都會去嗎？”

“明天是要論功行賞的，我們自然都會去。”

謝濟隨口回答，方才邀請祁硯，也不過是想起來了明天剛好是小年，眾人都去參加慶功宴，留祁硯一人多有些于心不忍。

可祁硯聽見的卻只有“都會去”三個字，也就是說竇兢和鐘青也會去，那他明天是不是可以單獨見見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