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院中值守的下人，此刻躺在地上，他手里的燈籠倒在地上，燈燭燒穿了燈籠上的薄紙，映照出滿地紅艷艷的鮮。

在他的不遠，躺著打更的更夫，他手中的棒子掉在一旁，掉在泊之中。

看到這一幕，赫云舒目眥裂。

拔向父親的院子跑去，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跑的這麼慢過。

一路上，看到了被利劍貫穿了腹部的護院，看到了被刺中嚨流了一地的管家，越往前跑，心里的涼意就越重。

終于，站在父親的院子外。此刻，看著那道黑的門，竟然有些不敢去推開。此刻，那平素里隨意間便可以抬起的手臂，此刻居然有千鈞之重。

片刻后，用盡了全的力氣，猛地推開了那道門。

門的一切，隨之展現在的眼前。

父親邊負責起居的春喜就倒在離門不遠的地方，他的頭被劈開，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神中滿是驚恐。小廚房里那個半大的孩子阿滿就倒在春喜的旁邊，他的手里還拉著春喜的角，另一只手里著一個紅的紙包，想必是哪位長輩發的歲錢。

在院子里，還看到了負責灑掃的胖嬸，給花施的花匠老譚，掛燈籠的小武，書阿文……那麼多曾經鮮活的人此刻就躺在潑之中，渾然不。

赫云舒踉蹌著步子奔到了主屋門口，此刻，屋子里的燈還亮著，今夜是除夕，要守歲，一整夜都要燈火通明。可此時此刻，那亮灼痛著，讓無所適從。

一腳踏進了屋子，父親邊最親近的小廝佟欣倒在桌旁，然后，在他的旁邊，看到了父親的角。那角是淡褐的，繡著吉祥的回字紋，紋路致。

桌子擋著父親的，看不到。

挪步子，繞過桌子去看，每一步輕輕地抬起，又輕輕地放下，像是怕驚嚇了什麼，可每抬起一步，都似用盡了全的力氣。

終于，看到了父親的手，那給夾菜，給買點心，親手在的院子里扎下秋千的手，此刻卻是泛著青，就那樣在地面上。他的手心向上，手指微微蜷曲，上面帶著。

赫云舒握了雙拳，繃著子一步步走過去。

這時，有人拉住，擋住了的視線，將按在前。

耳邊，是蘇傲宸痛惜的言語：“舒兒，不要看，不要看。”

他知道，這一看，便是此生的噩夢。

然而，赫云舒用盡全的力氣推開了他。

終于繞過了桌子，看到了父親的臉。他的眼睛睜

得大大的，正看向的方向，臉上有一道漬。他的上完好，沒有跡。

赫云舒存著最后的一期待和希冀，跪下，晃著父親的肩膀，急聲道：“父親！父親！”

可是，沒有回應。

他的子僵，像石頭一樣。回手，抓著蘇傲宸的襟：“快百里姝來！百里姝來！”

蘇傲宸的手握住的，輕聲安道：“舒兒，你冷靜一些。”

赫云舒推開他，重新打量著父親。

他頭上的玉冠摔碎了，頭邊有著玉冠的碎片，他的頭發散著，在燭下散發著詭異的澤。

赫云舒了過去，是。

浸了父親的頭發，黏一片。

啊——

赫云舒痛哭出聲，的子劇烈抖著，仿佛狂風驟雨中飄零的黃葉，的雙拳攥，指甲陷進了里，流出一道道鮮。

可，仿若未知。眼淚自的眼眶中奔涌而出，仿若一條蜿蜒的小溪，爬滿了的臉龐。

蘇傲宸上前擁住，將抱在懷中。

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能，他心的人如此無助，除了抱住，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他雙目赤紅，地擁住了赫云舒的子。

他時時輕拍著的背，給順氣，怕哭暈了過去。

爾后，赫云舒卻是不再哭，蘇傲宸松開，想要說一些安的話，卻看到兩行淚自的眼睛中流出來，他面劇變：“舒兒，你不要嚇我！”

然而，無論他說什麼，赫云舒恍若未覺，的眼神空，仿佛什麼也看不到。

那殷紅的淚流兩道紅線，映襯在白皙的臉頰之上，目驚心。

他出手，想要去臉上的淚，到的臉，才覺得手一片冰涼。

大悲最是傷。

蘇傲宸狠狠心，敲暈了。

緩緩閉上眼睛，腦袋歪進了他的懷里。

他將抱在懷中，抬手將臉上的淚一一干。

他抱起，站直了子：“隨風。”

他

輕聲喚道。

隨風應聲而出，躬而立：“主子。”

“怎麼樣？”

“赫府上下，一百余人，無一活口。”

蘇傲宸眸沉，吩咐道：“發紫金令，命所有暗衛徹查此事。另外，百里姝來。”

“是，主子。”

蘇傲宸在赫明城院子附近尋了一個未被波及的客院，安置了赫云舒。

很快，隨風將百里姝帶來了。

蘇傲宸看向，道：“照顧好。”

“好。”百里姝應道。

爾后，蘇傲宸帶著隨風離開。

再回來的時候，只見百里姝面沉重。

蘇傲宸心里一沉，道：“怎麼了？”

百里姝低下頭，拉開了床幔，道：“你自己看吧。”

蘇傲宸一看，便呆了。

赫云舒的三千青，一夜白，仿若銀，映著昏黃的燈，那一片白，很是顯眼。

仍是睡著，即便是昏睡著，額頭卻仍是皺一團。

蘇傲宸放下帳幔，滿臉的震驚：“為什麼會這樣？”

“大悲傷，一旦超過了所能承的極限，便會顯出反常的癥狀。”

原是如此。他該早些敲暈的。

想到這里，蘇傲宸有些悔恨。

“什麼人做的？”百里姝冷聲道。

“現在還不好說。”

這時，帳幔被拉開，赫云舒從里面走出來，面無表。

蘇傲宸忙迎上去，急切道：“舒兒。”

赫云舒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向外走去。

蘇傲宸上前去攔：“舒兒，你先歇息，這件事給我去查，好嗎？”

赫云舒仍舊不說話，繞過蘇傲宸繼續向前走去。

一路走進了父親的院子。

夜風寒涼，可那腥味兒怎麼也散不去。

院子里和屋子里的尸都已經蓋上了白布，可白布染了，便愈發的目驚心。

赫云舒走到桌邊，看著那掩蓋著父親尸的白布，神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舒丫頭！”

一個蒼老的聲音自后傳來，是云松毅。

他得到消息之后便趕了過來，即便是有了心理準備，可看著赫府上上被人斬殺殆盡，鮮遍地，縱是他在戰場上殺伐無數，可眼前的場景還是讓他覺得不寒而栗。這不是戰場，這是大渝京都的重臣家宅，此刻卻宛若阿鼻地獄。

原本是除夕團圓之夜，人人歡慶，可就在這一夜，赫府上上下下一百余人，全都沒了。

云松毅步步靠近赫云舒，看著單薄的影，他的心里滿是心疼。他的手按在的肩膀上，心里有很多安的話想要說，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赫云舒轉過，看著云松毅，翕：“外公，我沒有父親了。”

一句話，讓云松毅紅了眼眶。他拉住赫云舒的手，道：“舒丫頭，你要節哀。”

“外公，這哀，要如何節呢？”

赫云舒的話輕如囈語，卻聽得在場的人心里俱是一。

云錦弦、云輕鴻、趙夫人剛剛趕到這里，便聽到了這麼一句話。頓時，幾人心中的心疼和不忍，怎麼也遮掩不住。

云錦弦上前，狠了狠心，道：“舒兒，殺人償命，此事不管是何人所做，都要查出來才好。一味悲傷，終是無用。”

云松毅覺得這話太過冷靜，也太過冷，正出言斥責，卻看到赫云舒空的眸子里閃過一亮，猶如從一場深遠的夢境中剛剛蘇醒過來一般，芒在的眸子中一點一點重聚，不過是短短的一瞬間，像是變了個人那般，從起初的心如死灰，轉變為斗志昂揚。

赫云舒的眼中，眸四，低語呢喃道：“對，我要找出兇手，我要報仇！”

外面，天已大亮。

京兆尹的人得了消息，已經派了全部的仵作趕了過來，勘驗尸。

赫云舒看著周圍的一切，微閉雙眼，心中思緒紛飛。

父親在自己的房中遇害，那便說明這場殺戮是在他回府之后才發生的，而非他回來的時候殺戮正在進行。若不然，父親的尸不會出現在房中，而應出現在大門口才是。畢竟，以父親的機敏，他若是一回府就發現了不對，該會有所逃避才是。可他沒有逃，而是被殺死在自己的房間，在毫無預兆的況下。

可父親回來距離回家，中間不過是隔了一個時辰而已。在一個時辰完這樣一場浩大的殺戮，絕非一人所為。

父親得罪了誰？亦或是赫家得罪了誰？竟遭來這樣的滅門之禍？

想到這個，一個念頭在的腦海中升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