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一愣,呆呆地著他。
他總是這麼一針見,不留余地。還來不及說出的那句”你都不問問我想要什麼”淤在腔,他輕輕巧巧一句話,又變了那個被掌控的人。
想要什麼?
想要他哄哄,像那次參加書賽時他堅定的鼓勵,聽他說一句:“孤相信你。”
膽小又懦弱,做不到一個人孤獨無助地前進。
承認,害怕了。
所以——
徐冉推開他遞來的巾帕,從自己的袖gān眼淚,抬起眼睛,“我不想要什麼,我甚至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做太子妃。”
“徐冉!”
一聲怒吼,黑夜中他清俊的側臉像是蒙了一層冰,拳頭攥,極力忍。
徐冉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聲音越發響亮:“太子殿下,你走吧。”
太子凝視,咬牙切齒道:“你讓誰走?”
徐冉揚起下,“你。”
太子往外走,回頭道:“徐冉,你別后悔。”
徐冉回道:“誰后悔誰是小狗。”
太子摔門而去。
空無一人的寂靜似大網撲來,徐冉怔怔愣了許久,而后跑去點瓷燈。亮燃起的瞬間,黑暗和恐懼仿佛全都熄滅,徐冉盯著那點子星火,喃喃罵了一句。
“我他媽絕對不后悔,絕對。”
東街。
收攤回家的小販們紛紛看向大道上浩浩dàngdàng前進的人。徐老爺走在最前方,徐府所有的奴仆跟隨其后,總共一百多來人,jiāo頭接耳地討論著下午老爺突然召集所有人往街上來看花燈的事qíng。
蕭氏走得都累了,推推徐老爺,不滿道:“老爺,哪里有花燈看?都走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到?”
徐老爺只好讓大家停下來,找了個小攤扶著蕭氏坐下,溫言語地哄兩句。
蕭氏掃了眼隊伍,抱怨地了徐老爺。突發奇想看什麼花燈,竟然還將府里所有人都帶了出來,一個人都不許留在府中。不由地擔心起自己的兒來,都這個點了,徐值班結束該回府了,徐和徐佳去了襄王府,徐冉去了蘇府,應該也都要回家了。倘若回了家見到空無一人的宅府,還不得嚇住?
徐老爺聽了蕭氏的擔憂,只得苦笑,勉qiáng安道:“不會的,孩子們都大了,哪里就這麼膽小了?”
他也不想做出帶著全府人出來看花燈的荒唐舉,無奈太子殿下親自下的命令,本無法拒絕。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殿下那邊應該已經和冉冉和好,是時候回去了。
然后領著大部隊往回走。
眾人覺得稀罕,徐府伺候,老爺雖然gān過荒唐事,但將他們全部帶離府宅的事qíng,這還是頭一回。哪個達貴人家里連門都不許留,就這麼一路晃dàng出來了?
事實證明,蕭氏的擔心并非多余,不多久徐班結束回家,扯著嗓子在前廳喊了好多聲,連后院的門都沒踏,就直接跑去京府尹敲鼓報案了。
京府尹領著人到徐府準備勘察案發現場,正好在門口遇見浩浩dàngdàng的徐府人,兩隊人大眼瞪小眼,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好不容易打發完人的徐老爺顧不上訓斥徐,就跑到小院找徐冉,然后就毫無防備地得知了兩人徹底鬧掰的事。
心碎得渾發淚流滿面。
一夜的鬧劇終是過去,夜深人靜時,萬家萬戶熄燈寢。
東宮。
燈火通明。
福東海小心翼翼領著宮人思華殿,直往專做禮訓的東屋去。
太子端坐在椅上,案上整齊放著一疊記錄薄,大多是從學堂拿來的堂外題抄錄。
宮人奉上這些日子以來徐冉的禮訓記事,太子接過,一頁頁事無巨細,認真翻看。
福東海瞥了眼,見到桌上放著的試卷,如果沒猜錯,正好是這次徐二娘子期中會考的刻錄卷。卷上點點朱紅,其上厚厚一沓宣紙,一眼去,麻麻,全是太子的筆跡。
福東海嘆口氣。
自徐二娘子不再每日來東宮后,殿下便讓人悄悄地去學堂將娘子每日上jiāo的堂外題一字不落抄錄下來,每晚都會細細地批注詳解修正。為了避免字跡被認出,每次都讓人另外抄謄一份,然后再地夾到娘子的堂外題中。
想到這,福東海不由得低頭看看手,殿下解得那般詳細面面俱到,可憐他這個抄謄的,每次寫得手都酸了。哎,可惜徐二娘子是個大條的,竟然從未發覺,還以為是堂里夫子的批注。
福東海撇撇,往上瞧一眼。
殿下今日一從外面回來,就往思華殿東屋來,什麼都沒做,就靜靜待著。一待就是兩個鐘頭。
這是bào怒的征兆。眾人噤聲,連氣都不敢。
如今大半夜的,又開始拿起徐二娘子的卷子做詳解,批完卷子,又要來禮訓事錄。
福東海猶豫出聲:“殿下,該寢了。”
太子恍若罔聞,繼續翻看手里的事錄本。
福東海只好退到一旁。
瓷燈亮如晝,映得燈下人眉眼越發清冷,周像籠了層銀紗,往日熠熠生輝的雙眸顯得黯淡無,遠遠去,高傲的姿態一如既往,卻多了幾分寂寥和落寞。
素華殿時,抬頭去的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了眼,旁邊福東海注意到,連忙招手示意。
素華是來送此次清河出行隨行人員的名冊單。因著太子之前有過吩咐,要親自過目。時間,為了配合徐二娘子的夏假時間,侍馬司那邊一擬好名單,不敢耽誤,便立即送了過來。
福東海想要去攔,無奈前面太子已經出聲問:“何事?”
素華將名冊單遞上,道:“侍馬司那邊傳話來,一切都按照殿下的要求,此次出行,徐二娘子邊的護衛和暗衛已全部換子。”
太子手下作一頓。
他竟忘了,還有清河出行這茬。
太子冷笑一聲,“還去什麼清河,人家本不領這個qíng。”一把摔了名冊單,摔了禮訓事錄本,摔了滿案桌的試卷和堂外題詳解,“等了這些年,竟等來了這麼個láng心狗肺的玩意!”?
☆、第118章
?過了幾天傷心頹廢大吃大喝的失日子,等到和蘇桃一起出行那天,徐冉已經將心傷口捂得差不多了。
徐老爺為了照顧兒心qíng,破天荒從小金庫取了五百兩銀票,讓徐冉盡管花。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時間能治愈一切,對于徐冉而言,吃吃吃買買買的治愈效果可能更qiáng大。
揣著銀子,徐冉跟著蘇桃一家出發了。
蘇府的馬車前腳剛出京城,東宮暗衛后腳就邁進了正明殿。
太子正在和劉閣老相商政事。
當著閣老的面,太子并未忌諱,示意暗衛直稟便是。
暗衛言簡意賅,將徐冉已經出城的事qíng一說。
太子面不改,袖子下握住書的手幾乎摁出一個印子來。
竟真走了。
劉閣老笑,“殿下不是要和徐二娘子去清河嗎,怎麼出城了?”
太子放下書,眼睫微垂,若無其事地攤開一張運河制圖,道:“小姑娘去白南看堂妹,清河不去了,下次罷。”
劉閣老一邊提筆往紙上規劃,一邊道:“這次不去,下次又要等到何時?”
太子抬眸,劉閣老笑得含蓄,眸中一片了然之意,卻并不點破。
太子了太xué,皺眉道:“不談,說正事。”
熱暑已至,殿中的寒冰融得格外快,裊裊升起一白霧,小宮人們蹲在瓷缸下,用羽扇耐心往里屋扇風,盡可能讓涼意和寒香飄散開來。
下午三四點,太子送劉閣老出殿。雖yīn涼的大殿,因方才議事太過激揚積極,劉閣老微微著氣,額頭涔出汗珠。
“孤已派人將轎子抬至殿外,閣老不必行至玉階門。”
劉閣老一躬,“多謝殿下。”
送到殿門口,太子轉就要走。
劉閣老出聲喊住他。
“殿下,老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太子略頓半秒,瞧見他的神,即刻明白過來。道:“那就不必講。”
劉閣老一哽。
雖然不讓講,但是為了太子殿下的心健康著想,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雙手揖合,厚臉皮道:“殿下,徐二娘子今年才十四,這個年紀的姑娘,鬧鬧脾氣很正常。猶如每塊上好的玉石都得經過千錘百煉的雕磨,qíng亦是如此。”
劉閣老下意識又想說“閣老我吃過的鹽比殿下您吃過的米要多聽聽準沒錯”,幸好及時打住。
太子臉上神qíng仍淡淡的,“這個理孤知道,閣老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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