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惱怒（二）

徐靖平日邁步如風，此時走得慢騰騰的，耳朵豎得老長。只要月牙兒妹妹稍微發出些靜，他就能立刻轉頭回去。

可惜，走出老遠了，也沒靜。

徐靖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長歎一聲。

徐十一悶不吭聲地跟在自家主子後。

徐靖進了書房，坐在床榻上，既不說話，也不睡覺。徐十一站在一旁，陪著主子一同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徐靖才張口：“徐十一，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徐靖和太子說那番話的時候，徐十一就在不遠守著，約聽了個大概。現在主子又被攆來書房，稍微個腦筋，也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世子確實錯了。”擅長逢迎拍馬從不拂逆主子半句的徐十一，竟是一臉不讚：“太子殿下若有過繼的意思，直接從宗室裡挑一個長到七八歲的過繼，豈不更好？”

“太子既然沒這麼做，可見沒有過繼之意。”

“小的知道，世子厚道心，最重義。太子對世子這麼好，世子心中，想回報太子一二，也是人之常。世子可以做的事多得很，練新軍，剿滅流匪，安百姓，收攏臣子，順順當當地被冊封儲君，日後繼承皇位，將徐家天下傳承下去。這才是太子最想見到的。”

“過繼一事，世子想都別想了。太子沒這個意思，世子妃也絕不會同意。就是小的看來，此事也利弊各半。”

徐靖從未見過徐十一這般滔滔不絕，下意識地抬頭瞥一眼：“說來聽聽。”

徐十一低聲道：“濃於水，過繼抱養的孩子，總了一層親近。東宮有兩位側妃，如果過繼一個孩子，誰來養孩子？不是親生的，難免輕忽大意。到時候，該怎麼辦？”

“以後世子做了儲君，過繼出去的孩子，又該如何自？世子和世子妃這般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過繼出去的長子長，還能和兄弟姐妹相親嗎？日後會不會有父子相疑猜忌之禍？”

“這些，世子都想過沒有？”

徐靖抓了抓頭髮：“還沒來得及想。”

別說世子妃，就是他也想將世子攆出去。

徐十一歎了口氣：“說起來，太子殿下對世子是真得好啊！從頭至尾都沒打過這個主意，可見是一門心思要扶世子做儲君。”

“世子妃這般生氣，世子今晚就在書房安歇。明日一早去給世子妃陪不是，好好哄一哄世子妃。”

徐靖先點點頭，旋即瞪一眼過去：“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

徐十一：“……”

寢室裡，趙夕繃著俏臉生悶氣，越想越惱火。

玉簪已經知道事來龍去脈，也跟著生氣：“世子也太衝了。今晚虧得太子殿下沒應，要是太子順水推舟，到時候抱走了小世子或小郡主，可怎麼辦才好？”

“別說世子妃惱怒，就是奴婢也惱得很。”

“世子妃這回可不能輕易饒過世子。不然，世子這衝的脾氣本改不了。”

生氣歸生氣。

玉簪這般嗔怪徐靖，趙夕下意識地就為徐靖辯駁幾句：“他這個人，就是這等脾氣。別人對他好，他就要掏心掏肺。”

“他說要將孩子抱進東宮，是想讓太子有香火傳承。其余諸事，他本就沒多想。”

玉簪依舊憤憤難平：“那也不該胡張口許諾。世子妃為了這一胎，了這麼多苦。孩子還沒出世呢，世子倒好，張口就想抱走一個。他這般能耐，索自己懷自己生啊，將所有孩子都送去東宮，奴婢也不多半個字。”

子在孕中，本就敏銳脆弱。趙夕懷著雙胎，比尋常孕婦辛苦得多。腳浮腫，起夜頻繁，腰間酸無力，個中辛苦，只有過來人才懂。

玉簪一席話，聽得趙夕眼睛泛紅鼻間陣陣酸。將頭轉向側：“玉簪，別說了，我想一個人清靜清靜。”

玉簪心裡也有些酸楚，閉上，守在床榻邊。

過了許久，都沒等來主子的聲音。

玉簪探頭一看，卻見趙夕已經閉目睡，眼角還有未乾的淚痕。

玉簪心疼極了，又不敢手為主子拭淚痕，免得驚醒了主子。輕輕地在腳踏上睡下。

……

隔日一大早，徐靖就來了。

玉簪板著臉孔開了門，卻未讓開：“世子妃昨夜睡得晚，還沒醒。世子隻管忙自己的差事，奴婢們會好好照顧世子妃。”

徐靖衝一旁的徐二五使了個眼。

徐二五殷勤地湊過來，剛一張口了一聲玉簪妹妹，就見玉簪輕哼一聲關了門。

徐二五：“……”

徐靖瞪一眼過來：“沒用的東西！”

世子有能耐就進去啊！

徐二五心裡嘀咕著，口中老老實實地應道：“是，小的沒用。”

徐靖悶悶地等在門外。

半時辰後，日頭高懸，刺目。門沒開。

又過半個時辰，天氣燥熱，不知哪來的蟬，在枝葉間一聲聲鳴，喊得人心浮氣躁。

他應該進宮，繼續商議籌措軍餉糧草。然後要去一趟高家，安高家上下的心，還要回軍營，召集將士準備行軍打仗。千頭萬緒，事多得很。

可一想到趙夕還在惱怒生他的氣，他的腳下就像被沾住一般，本不了。

門忽然開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趙夕神淡淡的俏臉。

徐靖神一振，咧一笑，殷勤極了：“月牙兒妹妹，你終於肯見我了。”

趙夕不理他。

玉簪張口道：“世子妃每日都要去園子裡轉三回，每次要走半個時辰。吃多，康健，這樣日後臨盆生產也能更順遂些。世子是男子，不知道子懷孕的辛苦，也是難免。”

徐靖從小就是個霸王脾氣，今日被玉簪這般譏諷，竟然忍下了，繼續殷勤陪笑：“我陪你一同去園子裡轉轉。”

趙夕還是不理。

徐二五連連衝玉簪眨眼示意。

玉簪不怎麼願地讓了一讓。

徐靖立刻躥過去，扶著趙夕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