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仰出自草莽,生得高大不說,眉銅鈴眼,頭發猶如炸開的獅子,那模樣還唬人。
沈離枝出州,很見如劉仰這樣曠大漢,冷不丁被他瞧一眼,猶如被惡鬼盯上,不由自住腳步便往后退一步。
是本能地退讓這武夫的滿煞氣。
李景淮察覺到后退的作,微一抬手,像是劃出一道鴻,阻攔在兩人之間,他抬眸便對劉仰冷冷道:“你罵孤的人?”
沈離枝看著抬起的那只手,橫于前,袖擺垂下,宛若一片屏障。
擋去了撲面而來的狂浪暗涌,
就像在他后,永遠會是安全的。
劉仰沒想到太子會對一個護短,頓時后背竄起一陣冷戰,徹底銷了聲。
他訥訥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陳談比他反應快,撲通一下跪下,“下糊涂啊!——這就回去撕了那卦象,再也不提此事了!”
見老對頭突然就放棄,劉仰雖還是不著頭腦,但為數年還是練就了一見風使舵的好本事,他也利索地跪下,跟著喊:“微臣也知錯了!”
“上玄天自建觀以來,在大周所行之事,樁樁件件有目共睹,若說他們無意滲朝堂,孤可不信。”李景淮順勢放下手,手指轉在扳指之上,“諸位大人,當有自己的決斷力。”
陳談叩首,“下慚愧。”
見陳談是個聰明人,李景淮臉上的郁終于散去一些。
他雖然大刀闊斧地想要洗掉啟元帝留下的腐朽與淤泥,可也并不妨能從這堆爛泥中找到幾個中用的石子,留下。
“嚴家之事,大理寺與史臺多有沖突,然此事已畢,前嫌當盡釋,若哪日孤還見你們挾嫌報復、假公濟私,孤這句話還留在這里。”他手指著腳下,角勾起一殘酷。
兩人一掃他的黑靴,齊齊把頭叩地。
太子這還是在威脅他們,要送他們下去啊!
沈離枝見他指地的作,忍了忍,可是想到太子也并無太過分的言語,算得上是他目前這個緒下最‘和善’的一面。
只是他這不想殺人了事的念頭只怕一時半會是改不去的。
兩位大人帶著一背的冷汗,著腳被送了出去。
沈離枝向常喜道了一聲,跟著推門隨著兩位大人,下了樓梯。
“兩位大人且慢。”
陳談和劉仰被這道溫婉的聲音住,在臺階上停步,回頭看是太子邊的那位追了下來。
“大人有事?”陳談見識到了太子的維護,便重新打量起。
這位年紀很輕,瓊姿花貌,還一臉稚氣,眼睛不染纖塵,還沒來得及學會審時度勢。
這樣的人向來不會被這些老臣放在眼中。
們太過容易被一眼看穿,也太容易被翻涌的浪打滅,在他們心中不值一提。
陳談還是轉過,為這一聲停下了步伐。
因為是太子邊的人,他才客氣地稱了一聲大人。
“哼,大人。”劉仰也跟著怪哼了一聲,他還在為剛剛的事耿耿于懷。
他們大理寺明面上投靠了太子,了太子手上第一把刃,可太子卻擺明沒有將他們放在心上。
他還在暗暗馴養著東宮里那一窩雛,等著旭高升時,拎出來,取代他們的位置。
沈離枝走下來,對兩人行了一禮,溫目微彎,角帶笑,“下不敢,陳大人和劉大人勿怪,適才殿下心不好,并無譴責訓斥之意。”
這句話一出,兩人神一致的難看。
太子怎會是無意譴責,就差沒直說,下一個拿他們開刀。
沈離枝哪會看不出他們心底所想,繼續道:“兩位大人都是大周的肱之臣,大周的將來依然要大人們扶持,殿下一心為國為民,其勢如破竹,才會如此強,大人們若是順風而行,順勢而為,滔滔風浪又有何懼?”
還不懂得藏話,一番話說得這樣直白,讓兩個老臣都目瞪口呆。
皇帝還未死,這樣說,豈不是大逆不道。
“大、大膽!”陳談憋紅了臉,抬著手,正想要說再敢胡言,明日定要彈劾。
可轉眼一想,這位僅是東宮的,連站上太極殿的資格都沒有,他彈劾什麼呢?
沈離枝對二人屈膝一禮,“下自知所言唐突,勿怪。”
陳談憋回那口氣,重了一下,見沈離枝不卑不,言談舉止都極為大方,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鎮定從容。
他張了張,半晌才道:
“你這話,以后可別在外頭說,我知道太子雖然行事荒誕,可出發點都是好的,你既然得太子寵信,就多吹吹耳邊風,讓他別來嚇唬我們這幫老臣了,我們老了,可不經嚇。”
沈離枝站在樓梯的中間休息平臺上,用目送他們離去。
茶館下層空的,只見兩位大人挑簾而出,外面的喧囂在挑起的藤簾外一并涌,與岑寂的茶室形了鮮明的對比。
李景淮站在高,俯瞰著沈離枝。
“回去派人去告訴孟右侍,從今往后,皇宮要人,提人來見孤。”
常喜一愣,哦了一聲,趕忙應了下來,“老奴回去就辦!”
“還有……”李景淮眼底涌出一些深,他沒有回首,手扶著木欄往下看去,“命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