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雖然一掌擊斃了姜岐,然而再抬頭,發現所有人看著他的目都不對勁。
姜岐是誰?曾經宗主最為重的大弟子!
如今本就人心不穩,出了姜岐的事,再沒人肯信蘅蕪宗主。
宗主也沒想到,自己苦心經營大半生的名聲,竟然毀在了姜岐上。
他從未把這個沒落世家的弟子放在眼中,蚍蜉撼樹而已。然而日日打鷹,終于被鷹啄瞎了眼。
宗主恨煞了姜岐這個賤人!他面鐵青,現在說什麼都是錯,眼見夙離也要落敗,卞翎玉若殺了夙離,一定不會放過他!蘅蕪宗主毫不猶豫,逃黃沙之中。
夙離本來還等著蘅蕪宗主煽眾人,和自己一同對付卞翎玉。
可沒想到蘅蕪宗主竟然就這麼跑了,他氣得咬牙,下一刻,脖子上上來冰寒刺骨的劍刃。
夙離終于慌了,他看向卞翎玉,道:“你若敢傷我,母親不會放過你的!”
卞翎玉逆著。
這時候太已經完全出來了,妄渡海變得平和好,夙離看不清卞翎玉的神,驚惶之下,免不了生出一僥幸。
卞翎玉時被那般待,從沒有人教過卞翎玉什麼,他生來高貴,卻一直命如草芥。可悲得連正常人的日子都沒過過一天。
神靈生來冷漠淡薄,哪怕自己和母親那般對他,可卞翎玉從沒糾纏。
夙離便以為,這次也能逃。
他又沒有真的傷到卞翎玉,不是嗎?以前他們做的那樣過分,卞翎玉都沒手,這次說不定也會放過他。
夙離不想死!
他神魂下界,如果在這里被卞翎玉殺了,他的神魂破碎,哪怕他留了后手有命在,回了神族,他的骨會被毀去,重新變時那個廢!
他不要這樣!
卞翎玉居高臨下看著夙離,從海底卷上來的罡風再次刮上岸。它們割到卞翎玉上,他卻沒有躲。
卞翎玉有片刻出神,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躲開。
手臂被割傷了,卞翎玉才覺到了很淺的痛。
那點痛,方涌上心里,就立刻被隔絕開。有個影很模糊,卞翎玉明明還記得,卻無法看清楚。
卞翎玉垂下眸,就像只在天行澗七百年一樣,那時候他什麼都不懂,連悲傷都不曾有人教過他。
他略微移開斬天劍。
夙離松了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沒吐出去,下一刻,脖子一涼,他的神魂被生生斬碎。
夙離的痛號響徹妄渡海。
“母親,母親救我……”
然而下界不會有神后,也無人能救他。斬天劍連上古神靈都可以誅殺,何況他一個脈不純的神族?
夙離目眥裂,想要掙扎,卻終究是徒勞,慢慢消散在黃沙中。
眾人眼看他的神魂被卞翎玉殺死,俱都惶惶不安。
事到如今,眾人豈非不知自己被夙離和蘅蕪宗主利用?
若師蘿說的是真話,那他們不遠萬里,趕來誅殺的,竟然是一位神靈?
他連夙離都殺了,會放過他們嗎?
已經有人,最先唾罵卞翎玉孽畜的人,倉皇跪下:“神君饒了我等吧,我等被夙離和褚修遠誆騙,才會多有冒犯!”
也有歉疚的修士,低下頭去,不敢看卞翎玉,心里慚愧不已。
卞翎玉一直沒說話。
朝初升,在他銀袍上渡上彩,他不知何時收起了斬天劍,背對著妄渡海,一步步朝黃沙中走。
他神冷漠,選了來時那條的路。
卞翎玉沒有看他們任何一個人,不管是他們的狼狽求饒,還是他們歉疚不安,盡數都沒令他容。
蒼吾了:“翎玉兄……”
卞翎玉只微微頓住了步子,一眼不曾看向蒼吾,正如當他的影消失在黃沙中,一眼也沒回頭看過妄渡海。
蒼吾看向茫茫海域,海面平靜麗。
蒼吾看看卞翎玉離去的背影,心里有點傷,他驟然想起很早以前,邊陲小鎮院子里,一個寧靜的午后。
那撐著一把傘,敲開木門,整理。在熱烈溫暖的春日,奔向自己的心上人。
那天剛剛下過雨,院子里的杏花七零八落,卻是個再好不過的春天。
而今,伊人不再,神明歸位。人間不是何時,已經夏很久了。
八月。
有人再次來到妄渡海岸,把玩著一個明的瓷瓶。
瓷瓶中盛滿了金的點,若卞翎玉在這里,一眼就能認出,那是夙離從自己上奪去的神力。前任神君的神珠裹挾著夙離逃竄回神域,但神魂消散后的力量,卻能被收集起來。
青玹單膝曲起,在海岸邊坐下。
“真死了?”
孤寂的妄渡海,沒人能回答。
半晌,從懷里拿出一盞魂燈,里面還留存的一抹香魂。
那日青玹沒來妄渡海,知道夙離必死無疑。那個廢,恐怕從沒看清他和卞翎玉的差距。青玹想了想,折返回了不夜山,先一步拿走了這盞魂燈。
青玹手指到魂燈,里面魂息不安地了,像是躲開。
嗤笑一聲,又將它揣回懷里。
“都死了,魂息還敢沖我發脾氣?”
這破玩意說是魂魄,實際不過一縷魂息,救不了人,只剩那生前的一點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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