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這麼多人，臉最難看的，當屬夙離。

因為卞翎玉將目從妄渡海收回后，一把玄長劍慢慢在他手中凝聚。

夙離一眼就認出那是歷代神主傳承的神，斬天。

一把夙離曾經瘋狂想要，卻連舉都無法舉起來的劍。

卞翎玉從前用那把劍，殺了無數墮魔。而今，這把劍，對準了夙離。

卞翎玉臉上沒什麼表，夙離咽了口唾沫。

夙離咬牙，他不想在這麼多修士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恐懼。

他腦子里糟糟的，從師蘿被妄渡海吞沒開始。所有事就失了控。

夙離努力鎮定，他告訴自己，沒什麼好怕的。

卞翎玉再厲害，已經在人間待了十一年，天道制下，他恐怕早已外強中干。

而夙離不同，他養蓄銳這麼久，母親還替他換過骨，他時搶奪了卞翎玉十二次力量，早已今非昔比。

兩人都有神珠，卞翎玉甚至連神魂都沒有，只剩一千瘡百孔的，他怎麼可能打不過卞翎玉！

他索扔了這的凡劍，召出母親為自己鍛造的武，迎向了卞翎玉。

妄渡海開始起風，海面無聲咆哮著。

月冷冷地照在大地上，此刻無人再有心躲可怖的罡風，比之更為令人驚懼的，是兩個神族的對決。

昇宗宗主被神力退了半步，發現手臂被灼傷，一陣刺痛，他顧不得什麼面，連忙拽著兒子退出戰局。他訝然發現，自己接近大乘期的修為，卻連多待一刻都不敢！

其他人也不好。

在場反應快些的大能，連忙護著自己宗門的弟子后退。

蘅蕪宗主也早已遠遠退離海域附近。

蒼吾見衛長淵了傷，離海面最近，他顧念著師蘿的分，在第一時間就馱著衛長淵離開。

等到眾人紛紛撤離，這才連忙滿虛汗看過去。

只見空中金芒接，幾乎將黑夜照白晝。神力對抗下，他們的影快得連殘影都看不清。

若說大乘期修士對決，可導致山崩地裂。此時遠非震撼二字能形容，海面被神力生生劈開，罡風都有瞬息停止。

從不靠近黃沙的妄渡海，第一次宛如漲般，涌上岸來。

蘅蕪宗主死死盯著蒼穹，目狂熱。

這是何等強悍的力量，也是他追尋了大半生的東西，就算是師桓全盛時期，也不會有這樣的力量。

這便是天生的神族嗎？

等到第一縷天破開天幕，黎明到來，呼嘯的海面終于慢慢合攏。有人若流，從蒼穹中墜落下來。

勝負已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去。

夙離被狠狠砸黃沙中，他臉慘白，怎麼也想不到，卞翎玉還這麼強！

他第一次意識到，過去一千年，卞翎玉若要自己和母親的命，他們恐怕活不到今日。

眼見空中另一抹流朝他襲來，夙離連忙咬牙躲開。

耳邊翁鳴，夙離邊黃沙揚起。

他渾冷汗，若是方才沒躲開，卞翎玉會生生踩碎他的骨頭。

卞翎玉瘋了！

夙離這時候也顧不得形象了，若是讓卞翎玉回到神域那還得了！他朝那群修士怒吼道：“你們還不手，在等什麼！”

眾人驚疑不定。

若說先前他們還相信夙離，可現在，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卞翎玉哪里像是墮魔？

卞翎玉迎著天，手執斬天劍，清冷淡漠如斯。

也有部分人心中猶豫：墮魔慣會偽裝，萬一卞翎玉真是邪魔呢？難道真要看著這個墮魔屠戮神族？

蘅蕪宗主見狀，心中也是一沉。他沒想到夙離竟然會輸。夙離若沒了，卞翎玉會放過自己嗎？

“諸位，夙離神君說得不錯，我們本就為誅魔而來，怎可袖手旁觀！”

但宗主話音剛落，還不待眾人被煽，后一只手，就在這時，穿了蘅蕪宗主的心臟。

蘅蕪宗主大喝一聲，用修為震碎了那只手，才保住自己心臟不被碎。他反手一掌，后襲之人被打出數丈遠。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

只見一個樣貌普通的男弟子倒在地上，捂著斷臂，桀桀笑開：“師尊，你還記得徒兒嗎？”

說罷，他棄了這臨時奪舍的，顯出元來。修士們立刻認出了他。

“是宗主的大弟子姜岐！”

蘅蕪宗的弟子睜大眼睛，低低呢喃：“姜師兄。”

“姜岐怎麼會了鬼修，還襲他的師尊？”

姜岐全森然鬼氣，他一擊不，便知道自己活不了。但今日就算要死，也要拖著害他家破人亡的宗主一起下地獄。

他目猙獰，把當年自己全家被屠的真相，以及這些年蘅蕪宗主對師桓的妒忌，對師蘿的打，盡數說了出來。

蘅蕪宗主怒斥：“妖言眾，你找死！”

姜岐方才襲才能得手，如今蘅蕪宗主暴起，一掌就將他的魂魄生生拍碎。

殘存的朱厭之力，這次無法再救姜岐。

十一年前，姜岐一腔恨意，從妄渡海得到機緣，撿到一條命，活到現在，已經足夠。他這一生被蒙蔽，犯下許多錯，他知道自己罪有應得。

姜岐遙著海面，消散在一片黃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