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
誰也不信,不信卞翎玉,也不信夙離,只信自己。
師蘿也沒想到十年后,自己會故地重游。
匍匐著子,帶著蒼吾在黃沙中穿梭。蒼吾見輕車路,驚訝道:“你還真來過?”
“是啊,年輕狂,無所畏懼,一心想救我爹爹。”
蒼吾眼見一道罡風穿過去,生生把地面劈出一道裂痕,它險些跳起來,它的尾都被割掉了!
就差一點,它尾就沒了!
師蘿連忙道:“你別。”
如果可以,也不想帶著蒼吾和卞翎玉穿梭妄渡海,上輩子進妄渡海之后,吃了不苦,把保命的法用完,連父親給做的護甲也碎了,才勉強到達了誅魔之地。
可惜眼只剩一片荒蕪,去得太晚了。
蒼吾也沒吭聲了,據說從妄渡海出去的人,修為會掉好幾個境界。這里殘存著上古的魔息,這些東西能吸食修士的修為。
自古以來,除了一心赴死之人,幾乎沒有修士踏進這里。
天邊殘一片,蒼吾居高臨下,看見了一個巨大的坑,他睜大眼,震驚地發現,坑中全是骨頭。
有金的,也有漆黑的。
竟是神與魔織,共同的埋骨之地。蒼吾說不清自己心中的震撼,那些頂天立地的英雄們,為了眾生,死后只能與魔混葬,蒼吾心中竟覺傷。
師蘿將卞翎玉小,抱在懷里。
當年,就是從尸海中,將卞翎玉刨了出來。那時候他痛得走不穩,卻抱不起他,而今帶著他,走向他回家的路,也算是彌補當初自己對他的忽視。
師蘿沒敢歇,他們不知道走了多久,躲避了多次危險,直到看見一個小茅屋,才松了口氣。
蒼吾震驚道:“這……這地方還有屋子?”
“我當初搭的。”
“……”蒼吾這一刻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都說刀修勇敢無雙,以前還沒覺得,如今他第一次對師蘿這個小刀修生出敬佩之意。
不僅敢來這破地方找人,還能尋到唯一沒有罡風之,用法寶搭個簡陋的屋子,這份毅力和孤勇,沒幾個人辦得到。
但師蘿并非孤勇。
若這世間,你最重要的人,在此生死不知,誰都會有一探的勇氣。
去妄渡海的路上,不是沒見過別人來尋親人,他們都被罡風撕碎了。最后只剩一個人,和撿回來的兩只小。
一開始是護著它們,后來反而是他們主給引路。
為了給自己和它們息的機會,觀察了半個月,才著頭皮在這里搭了個屋子。
屋子里很小,只有一張床,和一個用來清洗傷口的隔間。
蒼吾自覺得很,它總算想起來師蘿是要來做什麼的,一行人是迫不得已進妄渡海這樣危險的地方,它赧道:“我去隔壁,你放心,我封了五,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嗯。”師蘿也有點尷尬。
所以說一開始不愿意來妄渡海,這確實不是個合適的地方。不僅外面隨時會要命,還另一種程度的要命。
一墻之隔,蒼吾還在隔壁,搭的那個床,也小得只能容下一個人。
這屋子作大些都會散架。
記得當年就散過一次,當時才把小赤蛇洗干凈,結果屋頂突然就塌了。
愣愣站在遍地狼藉中,看見卞翎玉著那扇破門,不太敢看。
師蘿知道,他在屋子里本就很局促,頭上的角不小心勾到了什麼地方,屋子就垮了。
那時嘆了口氣,無奈道:“沒事的,我再修一修就好了。是我沒弄結實,修好就過來給你清洗傷口。”
如今的小破屋,已經被加固過,可是師蘿半點兒都沒信心。
心里還在愁這件事怎麼開始,就見卞翎玉睜開了眼睛。
他如今是一只麒麟的模樣,沒了神珠,被小一大截,結結實實地錮在床上。
師蘿原本想直接用那個強行化人的法。
可是當看見卞翎玉的雙眸,那雙冰冷的銀瞳。一時險些分不清十年前的他,和現在的他。
他們眼神是一樣的。
同樣冰冷,毫無,帶著審視的淡漠。正如因此,十年前,師蘿捫心自問,比起卞翎玉,更喜歡那條親近人的小赤蛇。
小赤蛇生極了,會生氣,還會故意盤手腕,卻又會在罡風靠近前,拖著躲開。
不像卞翎玉,靠太近,他會退。讓他喝符水,他閉著。
以至于師蘿從來就沒敢想,卞翎玉竟然能在那個時候就上。
過往的記憶盡數涌上腦海,師蘿看著卞翎玉的眼睛,忍俊不道:“你可真好哄。”
可不是嗎,什麼都沒做,就讓一個懵懂到什麼都不懂的神,把最珍貴的神珠給了。偏偏當時還什麼都沒看出來。
“那我再哄你一回,你也別怪我,好不好?”
麒麟能聽懂的話,但他現在誰都不認得,只剩最簡單懵懂的意識。
他發現自己被綁住,心里彌散著被冒犯的殺意。錮住他的東西,只是一套普通的子母環。他若弄碎了,師蘿手中的另一個能控制他的,也會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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