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知意不確定此刻在書房的人是誰,想起上次丟石子過去,出來的人卻是霍奉安,就有點尷尬猶豫。
兩指著一顆石子,輕輕在闌干上敲著,時不時躊躇地輕咬下。
這石子丟是不丟呢?可真是個艱難的選擇啊。
恍惚間,手中那顆石子手,直直就落了下去,最終在墻這頭的石板上咕嚕嚕一陣滾。
聲音并不大,只是驚到了周遭樹間秋蟬與草中鳴蟲,周遭頓時突兀靜謐了片刻。
就在蟲鳴蟬嘶重新響起之際,著青衫的霍奉卿自那間書房邁步而出。
夕斜照著他修長的軀,在他背后的地上投出一道細細長長的影。
溫又真實。
云知意笑得見牙不見眼:“有一件事,我很早就覺得奇怪了。”
“何事?”霍奉卿仰頭向,滿目噙笑。
“以往我每次丟石子過去吵你,你也是這樣立刻就出現,我懷疑你從前每夜在書房里,并沒有認真讀書。”
云知意將雙臂疊在闌干上,歪頭覷他,笑著鬧他。
“你老實說,是不是這樣?”
霍奉卿干咳著錯開目,最后不不愿地“嗯”了一聲。
云知意沒想到他會承認,當下詫異又好奇,“那你在書房不專心讀書,都在干嘛呢?莫不是一面翻著書,一面卻豎著耳朵,聽外頭有沒有我丟石子的聲音?”
霍奉卿握拳抵,將頭扭向一邊,臉頰浮起恥淡緋:“就,眼睛是盯著書的,耳朵卻有它自己的想法。”
年求學時,一墻之隔的小青梅總會在夜讀煩悶的間隙,故意丟石子過來惹他出去說話。
雖然他倆大多時候都是話不過三句就會吵起來,但若哪夜沒等到那個聲音,霍奉卿就會心煩意、神思不屬。
如今想想,大概在他的腦子還沒轉過彎的那些年,這對耳朵已經很明白——
宵靜夜里石子敲擊院中石板的聲音,是隔壁小青梅向他發出的訊號。
那意思是:霍奉卿,我想見你,立刻給我出現。
第八十章
與上輩子相比,云知意和霍奉卿這輩子在私下相中都有不小的改變。
云知意是重活一世的,有改變并不出奇。可霍奉卿最初又是因為什麼改變了對的態度?
一直都沒真正想明白,可又不能直接問。
但不管怎樣,確定自己是真喜歡如今這樣的霍奉卿。
如今的這個霍奉卿,雖在某些事上依然會對藏著掖著,口風得像撬不開的蚌殼。
但有一點與上輩子很不同。
他只要逮著機會,就會見針、花樣百出地盡力傳達一件事:云知意這個姑娘,是早早就被霍奉卿放在心上的。
從前懵懂年時,他心中紛怦然,卻不知所為何事。如今長大再回首,他已明白那就是生意。
自兩年前那個冬夜在槐陵客棧的后院里剖白心跡后,他就從不畏懼在云知意面前承認這個事實。
之一途,承認自己是先心的那方,無異于束手就擒,任由對方圓扁。
所以,霍奉卿這份坦然承認的背后,含了太過溫馴順的縱容。
看著霍奉卿承認自己年心事的別扭模樣,云知意的心間不斷沁出來,先前那點疲憊低落的緒被一掃而空。
站直,笑向后指了指:“不知霍大人是否得閑?我剛剛想到一樁正經事,能出去談兩句嗎?”
“不能。霍大人要等著查驗霍奉安的功課,”霍奉卿隔空拋給驕矜一睨,“不過,你奉卿哥哥倒是得閑。能聽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意思簡直太明白了。無非就是拐著彎想聽喚一聲“奉卿哥哥”。
想起兩人小時候的那次月夜初見,云知意笑出了聲。“你這家伙,怎麼就那麼喜歡給別人當哥哥?”
“誰喜歡給‘別人’當哥哥了?”霍奉卿淡聲哼笑,“只是你而已。”
云知意沖他皺了皺鼻子,偏不如他的愿:“你這是什麼病?當年第一次見面就想哄我這麼你。如今十幾年過去,居然還賊心不死呢?”
霍奉卿抬眼天,角揚笑,慢悠悠地糾正:“我這并非‘賊心不死’,而是‘不忘初心’。”
云知意隔空拋給他一記帶笑輕瞪:“別鬧了。當真有正事和你講,方才突然想到的。奉安這會兒不是還沒來嗎?我就和你說幾句話,不耽誤你查驗他的功課。”
“呵。”霍奉卿作勢轉要回屋,雙手負在背后,下抬得高高,一副“不肯奉卿哥哥就恕不奉陪”的稚模樣。
云知意看得恍惚發笑。
和這人上次這樣單純又無聊地胡鬧,是什麼時候?久遠到想不起來了。
小時來到原州,第一個認識的同齡人就是霍奉卿。
在起初那一兩年里,與霍奉卿也曾像天底下許多玩伴那樣,無拘束沒顧忌地嘻嘻哈哈、打來鬧去。
兩人都干過“故意惹對方生氣,之后又笑嘻嘻去哄著和好”的稚事。
隨著大家慢慢長半大孩子,或多或都生出了些執拗脾氣。
觀念的不同、好勝心導致的沖突、各種小積怨日漸疊加,導致無數次不歡而散的爭吵。
但后來的兩人都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能毫無負擔地拉下臉面先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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