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奉卿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總而言之,若沒有陳琇這次的變數,學政司在田嶺手里將始終是鐵板一塊。這種天賜良機,絕不會出現第二次。”
田嶺如今在原州近乎只手遮天,其中有個原因就是長久把持著學政,這等同把控著整個原州所有寒門年輕人的上升通道,也主宰著大家的所學所信。
寄通過求學改變命運的年輕人幾乎都要從他手中過一遍,所以他在原州的影響力才會越來越大。
若能將學政司從田嶺手中搶過來,無異于斷了他一條臂膀。
霍奉卿這次想要做的,就是趕在章老離任之前,借助聯合辦學使鄴城庠學甚至學政司為困住田嶺的一方泥淖,慢慢滲甚至從田嶺手中搶過學政司治權。
但世間從來沒有不付出代價的勝利。
聯合辦學這步棋的負面,就是在接下來的幾年里,霍奉卿必須不停地迫田嶺那邊的人出錯,再通過問責一步步蠶食鯨吞,將學政司徹底清洗一遍。
這個過程中,相應掌事員及授課夫子人選必然會頻繁變、課業結構會不停拉鋸調整、甚至書本容及應考要點都會改來改去……
這些事在普通人眼里或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麻煩,但對求學時代的年輕人而言,其影響幾乎是致命的。
原州偏遠,加之田嶺心積慮作梗多年,教化上本就已遠遠落后于中原各州。
在今后那可想而知的數年學政象里,若不是天資拔群或有家學輔助者,本就學不到什麼,很大一部分寒門學子注定會為“學政司掌控權爭奪”的祭品。
這個患,云知意在最開始就察覺到了,所以之前才會那麼激地與霍奉卿吵到摔門。
“在這件事上,你我的著眼點南轅北轍,談不上誰對誰錯。除非我讓步放棄這個重創田嶺的機會,否則我倆始終無法達共識。”
話說到這地步,霍奉卿也豁出去了:“我一直不希你介此事,就是因為這樣的破綻田嶺不會出第二次,我不能放棄。”
說出這些,對他而言并不容易。誰不希自己在心上人面前永遠只有好的一面呢?
可他既選了這條路,就無法在半途改弦更張,只能贏,不能輸。
他屏息著云知意,忐忑的目不放過神的任何一點變化,仿佛在等待宣判。
云知意瞟了他一眼,沉重地點了點頭:“好吧,我明白了。”
原本霍奉卿已經準備了許多說服的話,萬沒料到這麼痛快就偃旗息鼓,頓時傻眼。“你……明白什麼了?”
“我明白你們這些手段雖然很討厭,但你有你的道理。你們這些謀大局的,心臟手狠,道理還能死人!”云知意煩躁地輕嚷著,兩手用力臉自己的臉,也不知是在與誰置氣。
“那我先靜觀其變吧。若是章老指使陳琇拖我爹下水,那就表示他老人家也希田嶺倒,但不想容忍你和田嶺用學政事務來斗法。反正我就是目短淺,若真是章老出手,我一定幫著章老,管你和田嶺在這件事上誰輸誰贏。”
在盡量求同存異,這樣的反應已遠遠好過霍奉卿預期中的“恩斷義絕”。
霍奉卿心中巨石落下一半,小心翼翼試探道:“若我真輸了,田嶺必定反戈一擊,讓我敗名裂。到時你會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肯定是趁你走投無路,將你收到我后院安分做小郎君啊!”云知意送他一對沒好氣的大白眼,忿忿用腳尖輕踹他,“趕走,待會兒城門要關了。”
“飯都不給吃就趕我走?”
云知意道:“你天這麼搞風搞雨的,我沒對你拔刀相向就不錯了,你還想蹭我的飯吃?!快走。近幾日別往我跟前湊,不然我怕忍不住燉了你。”
——
翌日的旬會合議,聯合辦學的事被正式通過,但“讓言珝代表州牧府介監管聯合辦學”的提議沒有得到大多數人支持。
章老表示,自己回去后會另行斟酌,在下一次旬會時重新提出監管聯合辦學的主人選,眾人皆無異議。
聯合辦學已定局,霍奉卿派人到瀅山送了當日旬會的記檔抄本,沒有親自再來找燉。
云知意仔細看了記檔抄本,確定是章老出手,心下大定。
兩日后,鴿房收到了宿子約從臨川傳來的消息。
信中提到,臨川和允州兩地有多家豪強不滿均田革新,已在暗中串聯,準備帶頭煽百姓鬧事,有人甚至意圖從江湖上重金買兇,打算刺殺當地主持均田革新的員。
這消息對云知意來說不新鮮。上輩子這兩地就因為均田革新起了小規模兵禍,但很快就被軍鎮了。
小梅卻嚇得臉刷白,不安地詢問:“大小姐近日出,邊還是多帶些護衛吧?”
“暫時不用,”云知意咬著薄荷丸,垂眸轉著左腕的鐲子,“這就是田嶺在原州獨大的一項好了。他需用我來完均田革新,眼下若真有人想刺殺我,第一個跳出來咬人的絕對是他。有他著臺子,我與各家家主談判時再適當讓步,多給些別的好緩沖,我們這邊就鬧不起來。”
上輩子不懂田嶺為什麼鼎力支持完均田革新,如今卻很清楚了。田嶺既盯著顧家兵權,又死死把持原州多項關鍵實權,很顯然是有裂土自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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