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若你沒來見我,我倒要命人來找你了。”
語畢,抬手示意坐下,揚聲喚人上茶。
他沒提陳琇,云知意也不多,只將滿心疑憋住,落座笑笑:“是為了我昨日找霍奉卿吵架的事?”
“你還好意思提?風紀的呈文今早就擺在我案頭了,”田嶺沒好氣地笑瞪,順手從堆疊在案頭的公文中出一份放在面前,“均田革新的事不夠你忙?好端端的,你找他吵什麼架?”
雖話里話外是不認同的意思,但語氣神卻是另一回事,顯然并沒有因為云知意找霍奉卿吵架的事生氣。
云知意“嘖”了一聲,倒沒傻到和盤托出,七分真三分假地摻著答:“還不是為了學政司。‘聯合辦學’將醫講堂納鄴城庠學,最后若是沒辦好,庠學是要擔主責的。庠學若是出岔子,這不得把學政司拖下水麼?我就是去探探虛實,看他是不是故意給學政司挖坑。”
“那你探出來了麼?”田嶺隨口笑問。
云知意撇撇:“他就是個蚌殼,口風得很。”
田嶺對這個結果顯然并不意外。他著額角笑嘆:“你說你,吵架就吵架,摔他辦事廳的門做什麼?若單只吵幾句,咱們還能強辯是‘通時太過激’。你這一摔門,風紀不能裝聾作啞,我也不好護短太過吧?”
“我就是氣昏頭了,走時關門手重了些,”云知意訕訕低笑,“您也別為難,該訓訓,該罰罰,我沒二話。”
田嶺無奈,搖頭笑睨:“這可是你說的啊。那就罰你回去反省五日,如何?”
明罰暗賞,讓云知意在家歇五日,既對風紀有代,正好也錯過月底旬會,免得與霍奉卿又當面起沖突,倒是一舉多得。
云知意心領神會地承:“遵命。”
“那就這樣。你找我什麼事?說吧。”田嶺縱容地笑瞪,仿佛看著自家一位頑劣小輩。
“哦,沒事了,”云知意彎了眉眼,“我這些日子看農政、戶籍上來的各項匯總,看得都快吐了。原本想找您討個三兩日休沐緩緩,您倒大方,開口就給我五日。”
“你啊,”田嶺笑著指指,“休息歸休息,均田革新還是要抓。眼下可有腹案了?”
“我已命農政、戶籍兩署在底,”云知意對答從容,“接下來會以私人名義流拜訪各家家主,先看看他們的態度。這事得謀定而后,莽撞不得。”
均田革新是要各豪強大族讓出自家名下長久閑置的土地,由州府重新分配給失地農戶。
這對失地農戶是天上掉餡兒餅,重新得地后耕種自會積極勤力,對州府財庫、朝廷稅收也會有所助益,可謂一舉三得。
但豪強大族們卻不會高興。
人就是這麼奇怪,自家名下的東西,平日里再閑置在旁不當回事,若突然被要求拿出來分給別人,誰會輕易松口?
若是急了,本地豪強大族抱團對抗府、明里暗里鬧事都不是沒可能。
田嶺也正是忌憚這個,才將此事給云知意全權負責。
“你跟著欽使大人歷練一年,行事穩重許多,倒是好事,”田嶺捋須頷首,先對予以肯定,接著話鋒一轉,“不過嘛,該雷厲風行時也別瞻前顧后。若是缺什麼,盡管向我提。臨川、允州、淮南都已起來了,咱們要是再無靜,只怕會引來陛下親自關切,那可就沒臉了。”
這話聽起來是鼎力支持,實際卻是在向云知意施。
“田大人放心,我會全力以赴,”云知意一臉乖巧,“哦,對了,我正想找您借個人。”
這老狐貍不得顧頭不顧尾地橫沖直撞,等到把各家都得罪完了,他再出來裝好人,漁翁得利。想得。
田嶺問:“誰?”
“小田大人。”
田嶺聞言,眉眼頓時拉了下去,神明顯不快:“田岳?他做事廢唧唧的,我看著他就來氣,你竟瞧得上?均田革新這種差,他恐怕只能給你幫倒忙吧。”
田嶺共有四子三,一向對田岳就不太看重。
去年集瀅瘟疫事件,田嶺為州丞,沒能在第一時間解決醫藥與糧食問題;他兒子田岳倒是從淮南府借回許多,不但了集瀅人心中的大英雄,還將他這當爹的襯得稍顯無能。
最慘的是,田岳從淮南府借的那些醫藥糧草,最后還是田嶺向各家豪強求爺爺告,設法籌集了去還的。
當爹的被打了一耳,還得忍氣吞聲善后,明面上不但不能說田岳不對,而且要給田岳升,田嶺簡直憋屈到心絞痛,如今提起那逆子就沒個好臉。
云知意心中笑,口中卻一本正經:“之后我拜訪各家家主時,想請小田大人作陪。我保證不耽誤他在錢糧署的差事。您知道的,那些豪強大族都手眼通天,目前八是已經收到均田革新的風聲了,我登門拜訪怕要不釘子。小田大人溫平,田家在原州又頗得人,若有他幫襯斡旋,各家看在田家的面子上,至不會給我吃閉門羹吧?”
的話合合理,又將田家捧得高高的,田嶺無從反駁,只能苦笑允了:“行,既你瞧得上,那便撥給你差遣一段時日。你這脾氣,平常小事上不計較,真惹急了卻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云知意坦然一笑:“可不?我脾氣上來自己都怕,不然昨日也不會與霍奉卿鬧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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