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宿子約想起云知意的份不同,能接到什麼樣的樣記檔好像都不奇怪,于是也沒再多問了。
倒是宿子碧不可思議地低呼:“什麼?幾千戶人家的大縣,縣城里卻只有一家客棧?!別一個鎮上最也能有四五家吧,這里是怎麼回事?”
宿子約簡單解釋:“此地偏遠,路難行,又無什麼特產名品,外來客很。”
果然,面對這一行五位客人,客棧掌柜宛如見到大主顧,急急忙忙吩咐小二將眾人的馬牽去馬廄,自己則親自領路送他們進往房間去。
“二位姑娘住一間上房,這位三位俠安排在左右兩側房間,可對?”掌柜的反復確認。
見云知意已懶得答話,宿子約便笑著頷首:“是。住得或許會比較久,勞煩您照應周全些。”
“那是自然!您放心,我們家三代都在槐陵開客棧,住過的都說好!掌柜的一路上熱至極,從前堂走到后院這路,就沒停過。
“……我還以為今冬怕是一筆生意也做不,本都打算早些關門回鄉下了。結果您猜怎麼著?初五那日竟就開了張!跟著今日就來了您幾位!”
云知意心俱疲,聽他嘰里呱啦實在腦仁疼,便換了話題:“掌柜的,有現的熱水可以沐浴嗎?”
“喲,對不住,今日柴火來得晚,怕要等等,”掌柜的忙道,“要不,您幾位安頓好行李后先用飯?”
大家都看著云知意,等定奪。
倦怠道:“你們去吃,不必等我。我太累了沒什麼胃口,只想沐浴過后先睡一覺,睡醒起來再吃。”
宿子碧忙道:“那我陪著你……”
“不用,你也去吃飯,”云知意勉強笑笑,“趕路這麼久,大家都累。我今日不會出去,你們各自安排吃好睡好,不必凡事圍著我打轉。”
——
云知意含了顆梅子糖潤,裹著了厚厚的披風,將一套干凈衫抱在懷中,步履沉重地走到沐房門口。
有兩個小男孩兒正在雪地里撒歡,其中大些的那個瞧著約莫七八歲,眉眼與掌柜的有些相似。
他蹲在地上,兩手倒騰著雪球,卻還能空對云知意笑道:“客人可是來等熱水沐浴?”
“對。”云知意有氣無力地笑笑。
“好像今日的柴火有些,水熱得慢,還得再等等呢。”小孩兒道。
“那我就在這兒等吧。”云知意實在是疲累,不耐煩折返回客房去等,便順勢坐在沐房門邊的長凳上。
小孩兒見腮邊鼓起,眨著眼好奇道:“客人在吃糖?”
槐陵資匱乏,糖對小孩子來說是很難得的稀罕。
云知意勾笑笑,輕聲道:“嗯,梅子糖。眼下我沒帶多的,晚上我去前堂吃飯時若還能遇見你,就分你一些。”
小孩兒很高興,蹲下去一番鼓搗,出個丑丑扁扁的小雪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面前:“你是個大好人,這個送你!”
“好,多謝。”云知意噙笑接了他的心意,將那小雪人立在長凳旁。
小孩兒心滿意足地回到雪地里,繼續與同伴玩鬧。
云知意微斜,額角輕抵著廊柱,神怔忪地看著雪地里的兩個小孩。
那小男孩調皮地眨眨眼,抬手將才好的雪球丟出去,正正砸在年歲小些的那個同伴上。
那小小孩跺著腳囂兩聲,也蹲下去雪球開始還擊。
無憂無慮的稚氣笑音銀鈴一般,使這冷清雪天多了熱鬧的煙火氣。
這兩個孩子,大的約莫七八歲,小一點的看起來也有五六歲。
云知意恍惚地想,如今是承嘉十三年,等到承嘉二十一年,他們就該是大人的模樣了。
上輩子的承嘉二十一年,槐陵街頭群激對喊打喊殺的人群里,會不會就有這兩個孩子呢?
緩緩閉上眼,回想起上輩子臨死前周圍那山呼海嘯般的憤怒咒罵聲……或許,他倆也是在的吧。
小孩兒剛才說“你是個大好人”時的笑臉絕非作偽,送小雪人也確實是發自肺腑的激,這一點,毫不懷疑。
可是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實在很不牢靠。
就像面前這小孩兒,會因許諾了會分給他一些糖,就對這個陌生人心生激與親切,非常篤定這是個好人。
但如果將來這個好人做了什麼讓他心生不快的事,哪怕那件事的初衷是為了他好,只要結果出了差錯,曾被千恩萬謝過的好人,便了該死的“狗云知意”。
一陣涼風撲面,徐徐睜略有些薄淚的雙眼。模糊中,驚見有一正正奔著自己的頭來。
這一幕與上輩子的死因太過相似,這使周霎時冰涼,整個人僵到憚不得。嚨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呼吸困難,發不出半點聲音。
就在腦中一片空白時,有人以極快的速度奔到的面前,以自己的后背替擋住了那顆雪球。
云知意想,此刻自己的神和作一定都很呆滯。
可沒有辦法。無論面五還是手腳都不聽使喚,真的沒有辦法。
緩了好一會兒后,才慢慢仰起頭,渙散的視線漸漸清晰,終于分辨出面前的人竟是霍奉卿。
不明白霍奉卿為什麼會在這里,卻又奇異地覺得他好像就該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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