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跟你學壞了（二更）

事出反常必有妖。

錢嬤嬤大抵了解了宅子裏主子們的住，和宅子裏一些看起來像下人實際上是主子的關係之後，就先回自己家去收拾幾件換洗裳。

隻是，回去的路上仍在考慮這件事。

風塵居的琴師，和仵作的兒，看起來明明是完全不相幹、也不會有什麽集的兩個人，怎麽就到了一塊兒去了呢,而自己這個曾經伺候過東宮太子妃的人，也來了。

心裏七上八下的。

可需要錢。

彼時沒有的時候，也不覺得，想著勒腰帶，苦哈哈的日子也能過，種種菜,養養,生了蛋拿去集市上賣,如此，也能換些別的資。

可當每個月五百文的月例銀子擱在麵前的時候，卻覺得，每月有了這筆銀子，就能省下一大部分來，存著，興許主子還能賞一些，還能加一些，你瞧，那丫鬟一個月都好幾兩呢。

如此，兒子回來，就能娶一房更好的妻。

這些事，在聽到五百文月例的時候就已經盤算好了,甚至，自家房子該翻新哪些地方都有了些約的念頭。

若是為著這些可能的、似是而非的巧合，就放棄這些即將得到的未來，卻又多有些不甘心。畢竟，那位姬姑娘看起來的的確確和東宮的事沒有半分幹係……東宮事發的時候,這姑娘還沒京呢,不是嗎？

如此想著，便又覺得這些日子來，真是有些過於戰戰兢兢了些。

畢竟，東宮儲君都沒有注意到這些事……看來，自己的確不能再躲著了，再躲下去……和等死何異？

打定了主意，極快地收拾了幾件裳，關了門落了鎖，出門遇到鄰家老太，打了個招呼，對方看提著小包袱，嗬嗬地打聽，掌心握著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問，“謝家大娘出遠門呢？”

“沒。”謝嬤嬤如實相告，“找了戶人家，在裏頭幫幫工，這不,今日就過去了。往後還煩請你給我家帶隻眼哈！”

“瞧你這話說的，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了，還這麽客氣作甚！放心去吧！”對方擺擺手，又問，“哪戶人家呀？”

“王婆給介紹的，一個姑娘家。”

對方腳邊已經積了小小一堆的瓜子殼，又朝著兜裏抓了一小把，著一顆往裏去，“姑娘家好呀，姑娘家脾小，家裏人，好伺候……快去快去吧。”

如此，道了別。

很稀疏平常的一段肩而過的偶遇，所言也是尋常閑言，錢嬤嬤說地不，對方也沒再多問，看著錢嬤嬤離開，搖頭笑笑，轉進去做飯去了。

……

姬家。

錢婆剛離開，沈歆就進來了，端著香味皆無的湯藥，一不茍地履行著自己這幾日來最重要的一件差事——盯著姬姑娘喝完最後一滴藥，順便帶來了陳老的囑托，“傷勢未愈，就照顧著自己一些，能不見的人就不要見，能晚幾天見的人，就晚幾天見，就算老頭子我是神仙，也不可能讓一個不配合的傷患在極短的時間能痊愈。”

姬無鹽苦著一張臉吃餞，聞言哼哼，“告訴他，他頂多就是個赤腳大夫，還神仙呢……還有，讓他下次有話自己來說，這傳來傳去的，是擔心當麵說被我打嗎？”

收了藥碗，沈歆悄悄腦袋，很輕，跟拍灰塵似的，言語嫌棄，“就你如今這子骨，我覺得你怕是打不過陳老了。”

“嗯？”姬無鹽冷哼，“至於？沈歆……你如今是同陳老站在一個戰壕裏了？”

“我隻是站在正確的一方。”沈歆也不走了，擱了托盤坐在姬無鹽邊替把脈，一邊注意著指尖下的靜，一邊問，“子秋說，錢嬤嬤有問題，讓我往後注意著些，我是還好，不打照麵就。隻是……你這邊。既然有問題，抓起來恐嚇一下盤問盤問就好了，何苦留在邊。”

這小妮子也不知道怎麽養的這樣的習慣，有問題的都留邊了，若水是，錢嬤嬤也是。

雖說擱眼皮子底下比較安全，但眼下這宅子裏到都是，指不定不小心撞破了什麽抖出去……嘖嘖，那這就鬧大了。

暖曬在上，暖融融的。

姬無鹽躺在鋪了好幾層墊的椅子裏，昏昏睡的覺漸漸湧來。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哦？對著這麽一個老人家下手，沈姑娘如今……不比當年啊，跟陳老學壞了。”

“呸！那是跟你學壞了！”沈歆作勢又要打，“再說，我隻是說假意，假意是什麽，懂嗎？假意就是你稍稍恐嚇一下，套些話出來，又沒讓你真的下……手……”

視線落在對方上。

一張暖下的容，致好到令人慨造所鍾。可此刻，神心創造的這張臉上，有一種奇怪的悲憫。

沈歆最後的話，就這樣堵在了嚨口，餘音散進風裏。

張了張，以為自己說重了，正要解釋，就聽姬無鹽說道，“可我……不願啊。對一個老人家恐嚇、威脅、甚至是嚴刑供，必要的時候我也下得去手。可是，是照顧過上鳶的人，也許是這世上，我所能接到的，距離上鳶最近的那個人了啊……”

那聲音冷沉冷沉的，像是深冬臘月午夜夢回，聽見沿街敲過的打更銅鑼，一聲、一聲，漸行漸近，又漸行漸遠。

姬無鹽兀自說著，“恐嚇、威脅興許能讓錢嬤嬤吐實，可我……可我還想知道在東宮的日子，到底是什麽樣的……隻報喜，不報憂，到最後都在說那個人如何如何好，到底是真的好，還是早已發現深陷局中而無法，隻為保全後的整個上家……”

這些日子，姬無鹽想了很多。

關於自己，關於上鳶，關於上鳶寫給自己的那些信箋。

上鳶不是傻子，一個人的心思在不在自己上，必然得到——即便，再喜歡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