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見了包子的狗(一更)
“姑娘……”
即便揣著姬家厚重賬簿都穩穩當當的手,此刻隻是抬著都在打,像個緒外的小孩般,聲音都哽咽,“姑娘……疼嗎……古厝過來的時候,隻說無礙、隻說醒了,我想著陳老在,的確應該無大礙才是,這一瞧……怎麽可能無礙嘛!”
那一刻,像極了一個鬧脾氣的小姑娘。
姬無鹽躺在塌裏,看起來很慵懶,懶洋洋地笑,隻是那笑裏,著一些不易察覺的憊懶來,“怎麽就有礙了,不過就正好借了這機會,個懶,省地虛與委蛇地浪費力。再者,我這可不止陳老,這不,還有個醫嘛,陳老可是很看重呢。”
的確跟著一個“醫”,隻是,不是醫活人的,是研究死人的——沈歆沈大小姐。
朝雲臉都黑了,覺得姬無鹽就是在糊弄,“姑娘!都什麽時候了,還鬧著玩呢。”
“陳老真喜歡的……”這句話真不是糊弄人的假話,沈歆是昨兒個晚膳前回來的,去陳老那邊幫著煎了藥,順便問了老爺子幾個問題,老爺子的眼睛就亮了,瞬間恨不得當缽傳承者,聽說聊了大半個時辰才放人離開。
姬無鹽旁敲側擊著問他,要不要收徒,一把年紀了,別說關門弟子了,首徒都沒有一個。
他沒說話,抿著,看得出來很心,可猶豫半晌,仍搖頭說不了,他說一輩子都快過去了,如今收個徒指不定還沒教會什麽呢,就進墳墓去了,這不是誤人子弟嘛。
老爺子心裏頭藏了許多,這些年姬無鹽也不知道灌了他多回酒,愣是一個字沒吐出來過。譬如,那一時不時犯一下的病從何而來,為何連他自己都治不好?到底是治不好,還是……不願治?
之前也問陳老,為何不收徒,他說凡夫俗子,天資愚鈍,難堪大用,與其學了個三瓜倆棗地出去禍害人,倒不如直接扼殺了這個機會。
想想也是,姬無鹽就被這麽說服了。
可沈歆明顯不在這個“凡夫俗子”的評判標準,他都沒有看到自己說起沈歆的時候,那兩眼放的樣子,就像是……見了包子的狗。可即便如此,他仍然選擇了放棄。
尋思著這其中的緣由,一時間出了神,直到沈歆拉拉的手,“想什麽呢,朝雲姑姑說有事同你說。”
對上朝雲的眼神,認真地令人心驚。微微頷首,道,“你和子秋先出去。”直截了當。
兩人相視一眼,出去了。
朝雲在手邊坐了,先幫拽了拽了毯子,才斟酌著開口,“姑娘……原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同您說,隻是,我擔心夜長夢多。您答應著我,可不能太激,咱們如今有傷在,可不能疏忽大意。”
滿口應著,“。你說吧,我不激。”
朝雲便也信了,“我……方才將纖月退王婆那去了,這您曉得的吧。”
“嗯。”連表都沒有。
朝雲打量了一圈,見姬無鹽果然如自己所說的那般,很淡定,又繼續說,“那牙婆子,王婆……”頓了頓,繼續,“王婆有個老夥計,錢嬤嬤……”
卡住了,沒繼續說下去,姬無鹽聽了半晌也沒聽出什麽玩意兒來,催促,“所以呢?這纖月,和錢嬤嬤有關?”
“錢嬤嬤之前在東宮伺候過。”
“哦……”姬無鹽格外捧場地頷首,甚至懶洋洋地點了點頭,點著點著,突然頓住,下一瞬豁然抬頭,整個人瞬間坐起,“你說什麽?!……嘶!疼!”
低頭一看,傷口殷紅一點,慢慢地滲出來。
“姑娘!”朝雲臉驟變,起就往外去,“我說什麽了,不能激不能激,您怎麽保證的?我這就去陳老來……”
手被拽住,“沒事……就一點點,無妨的。你先說。”
拉著朝雲,朝雲便不敢,生怕拉扯之間傷口多次傷害更加經久難愈。回頭看了看那抹,刺目難忍,卻到底是沒有再暈染開來,心下也稍微鬆懈了些,到底是在姬無鹽的堅持下,坐了下來,將方才從王婆那邊知道的況說了一遍,又道,“我約了明日,屆時先去我那,我確認過真假之後,再帶來給您瞧瞧。按理說,整個崇仁殿沒有一個生還者,幕後之人定是鐵了心地不留活口,怎地就恰好留了一個老婆子,還就這麽巧合地被咱們遇見了,直直撞上了門來……”
“姑娘,我總是有些不放心,即便真的收在了府裏,您也不能之過急……自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可明白?”
多番叮囑,就像彼時叮囑姬無鹽不要激。
姬無鹽無一不應,看起來老老實實地,就像答應對方不激一般。
隻是此刻,怎麽看起來都沒有多可信度。
歎氣。
朝雲坐在邊上,細細打量起對方的眉眼,打量完,又是歎氣,“老夫人說,您是最像年輕時候的。說,彼時也不懂,誰勸也不聽,十頭牛都拉不回,可如今上了年歲,再回頭去看,卻又覺得,這樣的子,的確是吃虧的。”
心跳比平日裏重了些。
姬無鹽笑著扯扯的手,“外祖母多大年紀了,你才多大年紀?往後什麽都能跟著學,偏這說話的口氣不能……瞧瞧,多了暮沉沉的樣子,無端地像個老姑娘。”
“姑娘……”蹙著眉頭,低喚,“您該惜著自己一些。”
“我曉得。”抬眼看著朝雲,看著因為擔心擰在一起的眉眼,搖頭失笑,“可你也說了呀,外祖母彼時也覺得是對的。所以你瞧,人吶,旁人告訴你那條路走不通,那樣的子會吃虧,你都不會聽的,那些路,一定要自己走過,那些南牆一定要自己撞過,然後經歲月滌之後,你才知道,哦,那條路不該走……可是,朝雲,你想過沒有,若是未曾走過,外祖母還是現在的外祖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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