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又笑:“所以古往今來,人們既求劍,卻又防劍。可是方繼藩這炳劍,卻極有意思,他能為太子殿下所用,卻又絕不擔心,會妨主。”
弘治皇帝抬眸,不可思議的看著李東:“願聞其詳。”
李東淡淡的道:“此子大才,此才,非儒生可比。陛下和太子,可盡用之,不必猜疑。這世上,危害最大的劍,便是王莽那般,既有大才,卻有譽天下之人,似方繼藩這等……怎麼可能妨主呢?”
弘治一愣。
終於,他明白李東是什麼意思了。
對啊,君主求人才,希借助人才來治國平天下,可到了最後,當這等人才的威越來越高,權柄越重,便有了反噬的可能。就如王莽,作為外戚,深信任,滿腹經綸,且還譽滿天下,於是,才有了王莽篡漢。
而方繼藩呢……這個家夥,且不說他有腦疾,就憑前些日子,許多人彈劾他,列舉他所做的那些破事,這樣的人未來一旦得勢,野心,想要謀反……呃……有人追隨嗎?又或者說,就算有十個八個腦子不太靈的人追隨,其餘人呢?
弘治皇帝竟是忍俊不,哈哈笑起來:“李卿家的看法,真是別一格。”
外頭,竹聲由遠而近而來。
弘治皇帝沒有做什麼表示,也不知對於李東的看法,到底懷著心,只是一笑:“弘治十二年,要開始了……”
“是啊,陛下,弘治十二年,要開始了。”
…………
方家今日格外的熱鬧。
不只是下人們都穿了新,還來了數十個客人,這些客人都被安排在了廳裡,楊管事親自招待。
這是方家曆來的規矩,每年這個時候,方景隆就要將營中的一些老兄弟來,這些老兄弟只是尋常的軍戶,有的跟著方景隆立過功勞,可惜只是低級的老卒,並沒有家,以至至今孤苦無依;也有的,是當初方景隆帶出來的親兵,有斷手的,有瘸的,他們的氣質,和尋常人不一樣,雖然也是帶著笑,見了方繼藩格外的熱,有著方繼藩臉皮的,有拍著他頭的,大家圍在一起,品評一番:“公子真是長大了啊。”
“就是皮太了。”
“是啊,是啊,糙一點好,糙一點好。”
“骨頭輕了一些,怕是開不得弓。”
也有扭一些的,或許是因為地位低下的緣故,忙不迭的給方繼藩行禮;“見過公子。”
他們雖是生態不一,表現也各有不同,可有一樣,卻大多那帶笑的眼眸裡,似乎閃爍著某種芒。
方繼藩很敬重這些人,他聽楊管事提起過,比如說那斷了一支胳膊的,父親他老劉,當初剿匪,有一支流矢朝方景隆來,他當時是方景隆邊的親兵,眼疾手快,為方景隆擋了一箭,因而落下了這終的殘疾。
許多人的境遇都差不多,方繼藩遲疑著,自己是不是該問候一下,還是假裝依然還是那個敗家子,依舊還是兇神惡煞的樣子。
可只在這遲疑之間,鄧健嗖的一下竄過來,陪著笑道:“小的見過諸位軍爺。”
方繼藩呆了一下,鄧健這家夥,何時對人這麼客氣了?
他恍惚之間,鄧健的朝方繼藩使眼。
一下子,方繼藩有一種醍醐灌頂的覺,原來從前那個敗家子,還是看人下碟的,莫非是覺得這些叔伯們不好惹,所以……你大爺,原來那家夥……不傻啊。
方繼藩再無猶豫,乖乖的作揖:“見過諸位叔伯。”
“哈哈……”眾人都笑:“越來越有禮貌了,真是好孩子啊,外頭都說你……嗯……當然,這都是以訛傳訛,老子就不信,這些狗娘養的,給方家潑髒水,老子回去,提了刀將他們剁碎了喂狗!”
“……”方繼藩臉很僵,他們還真是‘自由奔放’啊,難怪從前那敗家子,見了他們,便如鵪鶉一樣。
叔伯們見過了,一大家子人,吃過了年夜飯,府裡上下,點了無數華燈,張燈結彩,一些年輕地僕人在大堂裡探頭探腦,一個個盼著方爺放煙花。
方繼藩朝一桌子的叔伯們行了禮:“晚輩去放煙花。”
叔伯們大抵都是醉醺醺的,一個個說著當年他們怎麼砍人的事,居然還繪聲繪,就如鬼故事一般,聽的方繼藩骨悚然。
方景隆半醉,搖搖晃晃,反複絮叨:“高興啊,真高興……我和你們說,我教子有方呢……你們出門去打聽……打聽……我家祖墳也埋得好,吉地啊,你不曉得,前幾日我老方去拜祖,遠遠竟看到,那祖宗的墓園,竟恍然間有青煙騰騰……繼藩,繼藩,拿你的金腰帶給叔伯們看看,噢,去放煙花啊?為父也去。”
搖搖晃晃,任人攙扶著,跟了出去。
方繼藩幾個興沖沖的年輕僕役抬了煙花來。
看著這足足有半個箱子大的煙花,許多人咋舌。
大明早就有煙花了,只不過……大多短小無力,哪裡是方繼藩特制的煙花能比的。
方繼藩叉著手,哈哈大笑:“今日要教這京師無。”
方景隆好奇的湊上前,看著煙花,這酒,竟是一下子醒了一大半,不由道:“繼藩,不會出事吧,為啥我右眼老跳呢?”
“……”
方繼藩道:“都退後,都退後,小鄧鄧。”
鄧健笑嘻嘻的道:“小的在。”
“去點火。”
“噢……”
鄧健吹了火折子,笑呵呵的上前,回頭一看,卻見方才還在邊圍了老大一圈的人竟都躲了個幹淨,連方景隆也搖搖晃晃跑到了十幾丈外,還有……爺……爺你跑那麼遠做什麼,為什麼還趴下?
鄧健突然兩起來,有些不太自信的朝方繼藩大吼:“爺,不會出事的吧。”
“不會,不會,快點引信!”方繼藩同樣大吼回應。似乎覺得有些不太放心,方繼藩又朝後跑了數十步,到了庭前一棵大槐樹才將將停下,人一鑽,便躲到了大槐樹之後,出半邊的腦袋:“快點呀,很安全,爺人格擔保!”
鄧健突然想哭了:“可是爺,我有些害怕。”
“不要怕!”方繼藩給他打氣:“死不了!”
“噢!”鄧健只好戰戰兢兢的撅著pigu,可是手還是有些抖,火折子有點握不住,好不容易對準了引線,便聽滋滋一聲,火花四濺,鄧健瘋了似得逃開,後,猛地一聲巨響,一下子,方家頓時門窗俱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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