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

顧老夫人手握剪刀，慢條斯理地修剪著自己栽種的盆栽，聽到有腳步聲進來，也只是抬頭瞧了眼，道一句：“曜靈來了啊。”然后繼續低頭修剪盆栽。

顧景熙沒打攪母親的閑逸致，向母親行了一禮，然后到一旁坐下等著。

過了會兒，顧老夫人將盆栽修剪好，才放下剪刀，到兒子上首的位置坐下，看到兒子神疲憊，顯然是近日沒休息好所致，關切地問：“曜靈，看你都憔悴了，近日是不是很忙？”

顧景熙避重就輕回答：“遇上一樁棘手的案子，就忙碌了些，但也忙完了。母親找我過來，是有何事？”

顧老夫人也不同他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道：“曜靈，我記得靈山書院的山長跟你是忘年之。”

“我與徐山長的確是忘年之。”顧景熙輕輕頷首，“母親怎麼忽然提起這事兒？”

顧老夫人回道：“靈山書院近日招生了，我也大致了解過，這一回招的都是十歲到十五歲的孩子，我們家修文不是正好十五歲？”

說著，看了兒子一眼，知道兒子不是那種喜歡給人開后門的人，便又道：“曜靈，修文這孩子可不能繼續養在你大嫂邊，不然遲早被慣壞，這孩子聰明伶俐，也是個讀書的料子，但你大嫂太過慣了，慣的這孩子只知道樂，吃不得苦，學習上懶惰。”

顧景熙沉默了會兒，又問：“母親，這幾日我都在忙，府里的事也不曾關注，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顧老夫人將上午的事說給兒子聽，末了又惋惜道：“你說萱宜好好的孩子，就被你大嫂養這副子，再這樣下去，修文指不定也被養歪了。去靈山書院好，離家遠點，不能時常回家，就讓他安安分分在那念書，邊的同窗都是優秀的人，他環境影響也會慢慢上進的。”

顧景熙詫異，倒是不知平時看起來乖巧懂事的大侄是如此，每次大侄見了，都乖巧的很。

見兒子似乎有點難以置信，顧老夫人道：“小姑娘間的事，我以前也沒在你跟前提及，而你平時又公務繁忙，都不怎麼關注晚輩，也就修明你會偶爾考考功課，不了解萱宜也是正常的。”

又語重心長道：“曜靈，我們侯府下一代的興衰就看這幾個孩子了，這幾個孩子不培養好，等你老去，顧家又要衰落了。修文只是懶惰了些，但他聰明機敏，先生還曾夸贊過他的文章呢，他當時同我說，我獎勵了他一套文房四寶，若是這孩子被養歪了，最后碌碌無為，那多可惜？”

聞言，顧景熙沉片刻，頷首應下：“母親，徐山長如今人在京城，過兩日我休沐，帶修文去拜訪徐山長。”

顧老夫人聽了，臉笑意，連連點頭：“好，那就麻煩曜靈了。”

顧景熙溫聲道：“母親不必客氣，不過小事一樁而已，我能幫他進靈山書院，但他要是到了靈山書院不努力念書，考核不過關，還是會被勸退的。”

對此，顧老夫人倒是不擔心，回道：“環境能改變人，他只是被慣得懶惰，看到邊的同窗刻苦讀書，也會潛移默化影響的，況且聰明的孩子學習起來事半功倍。”

顧景熙愕然：“母親對他倒是有信心。”

顧老夫人笑道：“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什麼子我清楚。”

聽著這話，顧景熙對這個侄子的表現也有了幾分期待，如果真的能上進，找人脈給他開后門都是值得的，若是進去混日子，那真的給顧家丟人。

顧老夫人看了眼窗外的天，已日落西山，要不了多久就暮四合了，側頭看兒子，溫聲問：“曜靈，等會兒就晚飯時間，不如留下來一道用晚飯？我特意讓廚房加了幾道你喜歡的菜。”

顧景熙歉然道：“這次得辜負母親的意了。”

顧老夫人愕然，以往兒子都不會拒絕，這回怎麼就拒絕得如此干脆？以為他又因為公務廢寢忘食，當即就皺起眉頭，板著臉數落道：“你還有事要忙？再怎麼忙，總得吃飯的，你又不是鐵打的，年紀時不注意子，等你上了年紀，老病一大堆，被一大堆病折騰著，要死不活的你就知錯了。”

顧景熙微微搖頭，莞爾笑：“不是，是答應了您兒媳婦，等會兒要回去同一起用飯，所以只能辜負母親的意了。”

此言一出，顧老夫人整個人怔住，很快眼神一亮，喜上眉梢，這可真是好事兒啊，兒媳婦能主邀請，兒子又心應下，證明這兩個年輕人相了這麼些日子，也有點了。

顧老夫人看著已年近三十的兒子，沒忍住紅了眼眶，連連點頭，哽咽道：“好，這樣真好，看著你們夫妻和睦，你余生有人相伴，母親就算是現在走也能走得安心了。”

顧景熙溫聲道：“母親，您可不許胡說，您會長命百歲的。”

“是否長命百歲，于我而言都不甚重要，重要的是晚輩有出息，家庭和睦，而你有人相伴。”顧老夫人了眼角的淚水，笑容溫和慈，聲叮囑道，“阿瑤還小，這年紀的小姑娘竇初開，需要男人順著、寵著，你多遷就，哄哄高興，多時間陪，這樣夫妻才會好。”

顧景熙默然，他并不覺得那小姑娘需要他哄，小姑娘頭腦清醒，睿智獨立，才不是那種喜歡聽甜言語的姑娘。

再說了，那種甜膩膩的話，他也說不出口，他們本就沒有什麼，對人家姑娘說甜言語，那跟登徒子調戲良家婦有何區別？

顧老夫人見他不說話，便知他鐵定不贊同自己的話，瞪他一眼：“你可別不信，你以前沒同姑娘家相過，不懂小姑娘的心思，可母親是從小姑娘過來的，最懂小姑娘的心思了。”

顧景熙不想與母親爭辯，莞爾道：“兒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