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轉往外走,啞叔卻又在後面唔唔啊啊地喚著。
裴徊停下腳步,轉過去,看著啞叔腳步匆匆地往房裡跑。裴徊稍微等了一會兒,啞叔很快跑回來,手裡拿著一支兔子燈。
啞叔跑過來,滿臉堆笑的吧兔子燈遞給裴徊。
白蘿卜雕的兔子燈,用很薄的紙糊著四周擋風,裡面著一紅的蠟燭。
裴徊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開口:“啞叔,你這腦子是不是一筋?”
裴徊年時不僅時常很晚歸家,也時常夜裡離開。啞叔總是擔心他走那樣黑的山路,會給他遞燈。裴徊不接,他就想法子自己雕一些小孩子喜歡的花燈。
十二生肖雕了個遍。
雖然,裴徊從來沒接過他的燈,還想嗤笑冷待他。
啞叔臉上掛著笑,從來不因為裴徊的拒絕而難,下一次繼續雕燈。
裴徊視線下移,著那盞散發著微弱明的兔子燈。
嘖。
雕得好看的,阿茴應該會喜歡。
裴徊接了過來,轉往外走。
啞叔站在原地,愣愣看著自己空了的手,好半天沒回過神時。他長了脖子,著一片漆黑裡那點微弱的燈逐漸遠離,直到看不見,臉上終於又傻傻地笑了起來。
裴徊面無表地沿著盤山路往山下走,偶爾目會落在手中的兔子燈上。燈溫暖,終究將他的眸子也映出了幾分溫暖來。
有那麼一瞬間,裴徊忽然就想,他想要的報復應該也差不多了。齊氏王朝的荒唐暴戾已然足夠被記在史冊裡被後人萬般責罵。
至於名單上的三千多人,興許阿茴說得對,他們之中不會沒有一個人心存善念,可能有很多個夏盛。而衛氏,並非真的滅了族,也有很多衛氏人姓埋名了如今齊國土地之上的尋常百姓。
更何況,那名單上的三千多人已經被他殺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幾乎都因各種原因已去世,要用後人抵命。
然而,
裴徊回到那間客棧,他推開房門,沒有看見沈茴,只看見蔓生的。
兔子燈落了地。
裴徊撿起床榻上的帕子,“懷”二字上沾了。
衛珖,你為什麼丟下沈茴一個人?
他問自己。
心口瘋狂窒痛。
他只知道,若沈茴出了事,這天下都要給陪葬。
所有的溫在他的眸底盡數散去,只剩無邊黑暗。邪功的力量迅速攀升,將他心裡剛生出的善徹底殺死。
第181章
啞叔在木板床上窩著躺下, 剛有了點睡意,就聽見了腳步聲。初聽時, 他還以為是裴徊又回來了,急急忙忙坐起來,披上外攏著帶。
不對,不是小珖!
——是很多人的腳步聲。
啞叔看了一眼桌子上雕了一半的小牛南瓜燈,放慢了系攏帶的作,慢條斯理地整理了服,才走出去。
蕭牧趁著夜, 帶著大批人手悄悄上了山。簫起的命令,是帶走那個獨臂的老婆婆,其他人若有阻攔, 格殺勿論。
天下人皆知裴徊練了邪門的武功,不用近就可取人命。而東廠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了他學了點皮, 個個手了得。領了這命令, 蕭牧不得不握手中的劍, 謹慎堤防起來。
他以為自己會遇到很多東廠的高手護衛, 可帶著人真正進到破舊的老宅時, 驚訝地發現這裡只有三個人。
一個看上去憨傻的老伯,一個獨臂老嫗,還有一個人。
蕭牧松了口氣,他站在院門口, 冷聲道:“只要這位老嬤嬤跟我們走,另外兩個人可以活。”
“你做夢!”藤生拔劍, 擋在裴徊的母前。
蕭牧看出來這丫頭不會束手就擒, 他不願意在這裡耽擱, 生怕裴徊去而又回。他心裡焦灼地擺了擺手, 後的人往前衝,踹開半開的院門,衝進院子裡。
破舊的院門輕易被踹壞了一扇,頹然地倒地。
充滿殺氣的黑人手執刀劍衝進來,踢翻了院門口的長凳,倒了老舊的木桶,木桶朝一側滾去,裡面殘著的水灑了一地。
破舊的木桶滾到一側,被一個黑人嫌礙事一腳踹開,磕到石凳上,木板頃刻間四分五裂。
啞叔盯著那半扇倒地的木門好半晌,才又盯著碎開的舊木桶,口劇烈地起伏著。
小主子不喜歡別人他的東西。他守著老宅十三年,讓這裡的一草一木保持著小主子離開時的模樣,連被燒毀的房間都不敢輕易打掃。
他們踹倒了院門,踹歪了長凳,踹碎了木桶。
主子坐過的長凳,小主子親手扎的木桶。這裡是他守了半生的家。
“啊——”
衝在最前面的黑人心口劇痛,倒了下來。
蕭牧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啞叔彎腰撿起杏樹下的掃帚,朝這群不被歡迎的人揮舞著,口中發出憤怒的嗚嚕嗚嚕之音。
他一邊揮舞著掃帚一邊往前走,呆憨的眼中是極見的憤怒。
“你們在幹什麼?”蕭牧訓斥停住不前的黑人。
黑人再次舉著刀槍,朝著揮舞著掃帚的古怪老伯衝過去。然而他們本不能近,像有一道屏障阻擋在前,隨著老伯手中揮舞的掃帚,不知名的力道襲來,得心口窒悶。有人不信邪,繼續往前衝,手中的刀劍輕易被啞叔手中的掃帚打開。也有人被強大的力道擊得向一側滾去,狠狠撞在院中的杏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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