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月微只得道:“參湯快放涼了。”
伺候太子飲了參湯,阮月微又道:“妾替殿下研墨吧。”
太子搖搖頭道:“不必了,時候不早,你早些回去就寢吧,這些事下人做便是。”
阮月微無可奈何,只得告退。
太子著的背影,眼中的溫漸漸淡去,仿佛兩口冰冷的古井。
……
幾場雪一下,轉眼便是歲除,桓煊要宮,一大早便換上錦袍,披著狐裘出了門。
第28章
皇帝的家宴設在太池畔的觀風殿。
太池中放了燈船, 池中三島的樹木上張燈結彩,一派祥和的喜氣。
因明日元正還有大宴,這場家宴未邀宗室, 只有皇帝一家人, 再加上豫章王和他的一雙弟妹——天子念著兄長當年讓位之,一向將他幾個子視為己出。
因為人, 又是親近之人,皇帝便發話,索男不分席。
太子夫婦到得早,桓煊一走進殿中便看見了太子妃阮月微。
因是宮見長輩, 又是年節,不能穿得太素靜,今日盛裝華服,著妃錦繡, 披帛結綬, 云髻高聳,簪了金釵, 傅涂朱,額間了花鈿, 腮邊飾以面靨。
本是淡雅如的氣韻,顯得出塵絕俗,只宜淡妝不宜濃抹, 這樣打扮倒把原來的特點也掩蓋住了。
桓煊的目并未在上逗留, 只一瞬便移了開去,向皇帝和太子行過禮,再向幾個年的弟妹面無表地點點頭,便即了座。
阮月微的目卻他牽住了。
桓煊十二歲離開后宮, 自那時起兩人見面的機會便了,三年前他離京時看著也不過是個半大年郎。
然而不知不覺中,他已去一稚氣,長了氣宇軒昂的男子。
他座時下狐裘給侍,一優曇花紫的蜀錦袍用玉帶一束,盡顯寬肩窄腰。
一段時日未見,他上似乎了些原先的沉郁冷,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猶如寶劍出匣,鋒芒耀目,直人挪不開眼,又不敢視。
阮月微恍惚了一下,驀地回過神來,連忙垂下眼簾目不斜視。
低頭時用眼角余瞥了眼太子,只見他正轉頭和豫章王說笑,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只聽太子對桓明珪道:“許久不見你來我宮中,在忙什麼?”
桓明珪笑道:“太子殿下知道我的,無非就是風花雪月、詩作對。”
太子笑道:“你這日子過得倒是逍遙。”
說罷角的笑容淡了些,因他忽然想起,自己如今被卸去了監國之任,也是個閑人了,可他卻逍遙不起來。
桓明珪笑道:“殿下若是有興致,下回小王府上設宴,人送帖子去東宮,請殿下務必賞。”
太子道;“久聞你府上雅集群英薈萃,有機會我定要去看看,你可別說話不算話。”
陳王在一旁口道:“六堂兄的筵席有沒有英彥不知道,群薈萃是一定的。”
他瞇了瞇眼,瞟向阮月微,勾一笑:“恐怕到時候二嫂攔著二哥不讓去呢。”
他的聲音像油里拌了醋,又酸又膩,阮月微只覺倒胃口,卻不能形于,耐著子應付:“五弟說笑了。”
太子聽著實在不像話,可大節下的與這種糊涂人計較,倒顯得自己氣量狹小,只得當作沒聽見,在案下安悄悄握了握妻子的手以示安。
就在這時,忽有一個侍走來,朝皇帝小聲耳語幾句。
皇帝的臉微微一變。
桓煊認出那侍是皇后邊的大太監,電石火間,便猜到了是什麼事——母親連這一年一度的家宴都不肯出席,只因筵席上有他。
他說不上來心里是什麼滋味,大約是早有所料,說不上難,只是心往下墜著,像是灌了鉛水。
果然,皇帝臉上的慍藏也藏不住,他對那侍道:“難得一家人團聚,難道要朕親自去請?”
桓家的脈里大約有什麼緣故,男子個個寵妻子,即便皇帝不像兄長一樣癡,與皇后也是年夫妻、鶼鰈深,他貴為天子,后宮也簡單,多是潛邸的舊人,即便皇后帶發修行,后宮里也沒進新人,他去溫泉宮甚至連個伴駕的嬪妃都不帶。
皇后子孤高狷介,他一直很包容,要帶發修行,他二話不說便在后宮中修了尼寺,卻仍將后位留給。
可包容也有限度,皇帝這回是了真怒,三子三年未在宮中過年,太子又娶了新婦,他以為即便看在夫妻分上,也會個臉,沒想到竟執拗至此。
皇帝的氣也上來了,站起,一拂擺:“也罷,要朕去請,朕便去請。”
那侍臉煞白,“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叩頭謝罪:“陛下息怒,娘娘的確是染了風寒……”
皇帝冷笑了一聲。
天子怒,殿中眾人都停了說笑,眼觀鼻鼻觀心。優伶也不敢再奏樂歌唱,束手垂頭而立,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大公主起道:“阿耶,兒去請母親吧。”
太子也道:“阿姊寬坐,還是我去吧。”
“不必,朕自己去。”
皇帝知道妻子的脾氣,縱然是疼的長去請也無濟于事,但他親自去請,到底不能拂了他的臉面。
就在這時,桓煊站起,走到皇帝跟前行禮:“兒子前日心疾未愈,方才飲了冷酒又有些發作,便先行告退了,還請阿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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