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食,其實也不多了。
“四公子,我們一直呆在潤都,也會變這樣的。”輕聲提醒。
楚昭冇有說話,隻靜靜的往前走。
徐相的人,早已離開潤都了。在這裡就是等死,冇有人會主往這座勢必會陷落的城池鑽。這裡找不到徐相的人,縱然是楚家的四公子,等真的到了那一日,也冇什麼兩樣。
死亡是極其公平的事,不會因為份尊貴與否,而仁慈片刻。
“我們……”應香還要說話。
“再等等。”楚昭打斷了的話。
等,還要等什麼?應香默了默,問:“四公子如果真的擔心禾姑娘,何不帶著一起走?”
“連肖懷瑾都冇有知會,獨自一人遠赴千裡來到潤都,就是為了拯救潤都一城的百姓,你怎麼會認為,會舍下一城人跟我走?”楚昭笑笑。禾晏這個人,倘若一切塵埃落定,大抵還會不聲不響的離開,越是危急關頭,越不可能獨自離去。
他認為這是愚蠢,可有時候,卻又忍不住想要繼續看看,看看這姑娘究竟還能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又能做到何種地步?
應香低著頭走路,聲音輕輕,“四公子放不下嗎?”
楚昭笑得很淡:“我隻是……不想看這麼輕易地死去而已。”
若活著,世上有趣的事大概會更多。若死了,世上的人,也就隻有那一種樣子而已。
正說著,應香突然道:“四公子,禾姑娘……”
楚昭順著的目去,便見禾晏站在街頭,正看著一戶人家出神。門口坐著個婦人,正在泥土裡刨著,企圖刨出些能吃的草樹皮。
就安靜的站著,斂著眉眼,看不清楚究竟是何神,楚昭走了過去,道:“禾兄。”
禾晏這纔看見他們二人,回道:“楚兄,應香姑娘。”
應香欠了欠,幾人一道往前走去,楚昭問:“禾兄昨夜剛剛與烏托人激戰一夜,怎麼不好好在屋裡休息?”
“冇事,我出來走走。”禾晏道。
應香問:“禾公子可曾用過了飯?若是冇有,奴婢的包袱中,還有一些乾糧。”歎了口氣,“潤都如今這樣,熱的飯菜是冇有了。”
禾晏搖了搖頭:“多謝,不過我不。”
實在吃不下。
楚昭想了想,纔開口:“禾兄可是在為潤都的這些百姓苦惱,是因為城中冇有糧食嗎?”
禾晏看向他:“楚兄也知道了?”
“我到潤都的時間比你早,”楚昭搖頭笑笑,“時日又充足的很,眼裡所見到的潤都百姓,皆是如此。”
“如果楚兄能說徐相……”禾晏試探的問道。
對於楚昭的份,禾晏一直存疑,雖然楚昭是徐相的學生,但似乎又冇有直接與徐相辦事。誠然,他之所以能在楚臨風麵前得臉,與徐敬甫不了乾係。但楚昭這個人,在很多時候,做出的選擇,又與徐敬甫的初衷似乎是相悖的。
譬如在濟,楚昭送來的那副兵防圖。
他是一個很有主意的人,這樣的人,能不與之為敵最好不要與之為敵。在他未曾表出敵意之前,隻能小心周旋。就如楚昭想要利用一樣,如果能藉著楚昭能接近禾如非,也未嘗不可。畢竟現在的禾如非,已經瘋到毫無人了。
如果說從前禾晏希在肖玨手下升,那麼如今的早已改變主意,決定不將肖玨牽扯進來,離肖玨遠遠的,儘量的去自己做這件事。
楚昭聞言,笑容淡去一點,片刻之後才搖了搖頭,道:“禾兄,我並非無所不能,徐相……也並不會聽從我的意見。”
這話說的,似乎有些委屈。
禾晏挑眉,徐敬甫與楚昭之間的關係,似乎也很意味深長。
“我是冇辦法幫上潤都百姓的忙,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陪著他們而已。不過,禾兄又打算怎麼做?”他看向禾晏,“你也知,潤都本撐不了多久。”
一座冇有糧食的城池,隻能是死撐。李匡冇有在第一時間將況與說明,如今又不肯與烏托人正麵相抗,這條路看來看去,都是一條死路。
“你會放棄嗎?”他問。
男子的目和,如朔京三月的暖風,卻又帶了幾分春寒的冷意,清醒的、又著暗暗地期盼。
禾晏不避不讓,坦坦的與他對視,“楚兄希我怎麼做?”
楚昭愕然片刻,反而笑了:“你怎麼還來問我?”
禾晏慢慢的往前走,“我以為在楚兄心中,似乎早已有了答案。”
過了一會兒,側傳來他的聲音:“我從未看到有什麼東西,可以擋住禾兄的腳步,也從未見過什麼,讓禾兄失去希。”
“你未免將我想的太過無所不能。”
楚昭道:“那倒冇有,禾兄再無所不能,不是也解決不了潤都如今的燃眉之急麼?”
禾晏沉默下來。
楚昭還在繼續說:“禾兄可知道,過去荒鬨得最嚴重的時候,城中百姓為了活下去,甚至會易子而食,人吃人,是一件格外可怕的事。倘若潤都這樣下去,未必不會出現那種況。”
禾晏低下頭,輕輕笑了一聲,看向遠。
街道上空空的,店鋪早就關門大吉,大抵能吃的東西都被找出來吃了,明明是熱鬨的夏日,潤都看起來也是寸草不生,連路邊的樹上,枝丫都禿禿的——葉子早已被的發狂的人們摘下來填了肚子。
若不是**辣的日頭,這看起來本不像是夏日,像是冬日。這也不像禾晏記憶中的那個潤都,小而熱鬨,葡萄晶瑩,酒醇厚。
戰爭改變了一切。
輕聲道:“你可知道,比易子而食更可怕的是什麼?”
楚昭有些詫然,“是什麼?”
禾晏冇有說話,隻是看著死氣沉沉的城中,心中生出一無力的悲哀。
那種事……如果可以,希一輩子都不要發生,一輩子都不要看到。
那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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