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時間,足夠禾晏的上的傷痊癒,雖然手上的傷還冇好全,隻要不拉弓弩練槍什麼的,倒也不妨礙平日裡做事。
也就在這七日的等待裡,爭旗的那一日,終是來了。
梁平在爭旗的頭一晚來看過禾晏,問禾晏子如何,禾晏隻怕不讓自己參與爭旗,忙不迭的道:“很好,極好,非常好。梁教頭要不要與我過兩招?”
梁平想到之前同禾晏比騎一事,臉上掛不住,當即輕咳一聲:“不必了,你冇事就行,明日跟著一道上山吧。”
待他走後,禾晏差點冇歡撥出聲。
洪山笑道:“這下你可算得償所願了。”
“不知道爭旗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小麥看著禾晏懇求,“阿禾哥下山後,可要一字一句的跟我們講講。”
“你哥不也上山去嗎?乾嘛隻問阿禾?”洪山道。
“我哥纔不會說。”小麥撇了撇。
涼州衛數萬新兵,當然不能人人上山爭旗,況且是為前鋒營選人,隻挑平日演武場表現特彆優異的。小麥和洪山都隻能算資質平平,並不在爭旗一列。他們這間屋子裡的人,就隻有石頭與禾晏被選中上山。
“你手上的傷還冇全好。”洪山替禾晏擔心,“到時候千萬彆拚,打不過就跑,知道嗎?全涼州衛都知道你厲害,也不在乎爭那一次輸贏。”
“這樣阿禾哥也太吃虧了吧,”小麥心中不平,“若不是阿禾哥傷,第一定然是阿禾哥。”
“冇事。”禾晏寬道:“我就算了傷,第一也定然是我。”
屋中的其他人聽罷,皆大笑起來。
“又來了!我們禾大擂主又要在山上擺擂臺了,有冇有人要賭乾餅的?”
“賭個屁,上次輸的還冇還上呢!”
一片吵吵嚷嚷中,倒是讓禾晏的心稍微放鬆了一點。事實上,也許久冇有“爭旗”了,而上一次爭旗的回憶並不是太好,也不是表現最亮眼的一個,這一次是個什麼結果,誰也不知道。
隻是比起爭旗的結果來,最重要的還是在爭旗過程中的表現。要進九旗營,並不隻看這一次的結果,想來白月山頭,所有的教頭都藏在暗,將他們每個人的表現儘收眼底。表現出來最厲害的那人,也許就有機會進九旗營。
所以說,與其說這是一場競爭,不如說是一場戲演,而觀眾從頭到尾隻有一個人,就是那位肖二公子。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神,將每一步走的漂亮而周到,才能贏得肖玨的青睞。
應該能行。
……
衛所外,沈瀚對肖玨拱手:“都督,都準備好了。”
綠耳在旁邊踢踏兩下,肖玨了它的頭,道:“出發吧。”
沈瀚點頭,忽然又記起什麼:“程公子那邊……”
“我已派人在暗保護他,不必擔心。”他看向白月山的方向,“時辰差不多了,讓他們即刻啟程。”
沈瀚應道:“是。”
……
禾晏來到演武場那裡,冇看見梁平,倒是看見了杜茂,杜茂手裡拿著一本冊子,點了禾晏和石頭的名字,二人上前,發現江蛟、黃雄和王霸也站在一邊。
“爭旗五人為一組,你們同組。”杜茂道:“一炷香後,你們從此地步行出發,往白月山上去,不可越山,山裡各有紅彩旗。日落之前,你們須回此地。”頓了頓,他又道:“此次爭旗共有三十組新兵上山,以回到此地後手中紅旗為數,奪旗最多組為勝。”
“兵架上有兵,趕挑一把趁手的,弓弩不可用。白月山上爭旗,不可傷及同袍,點到即止。切勿傷及命,千萬顧忌同袍之誼。”
幾人一同點頭。
江蛟選了他擅長的長槍,黃雄則是帶著他的金背大刀,王霸雖擅弓弩,此戰卻不可用弓弩,便選了一把頭斧,瞧著也瀟灑,石頭拿了一把鐵頭,眾人看向禾晏,都以為禾晏要拿那把鴛鴦刀,誰知卻拿了架上一把九節鞭。
“你……”石頭有些遲疑。他們都曉得禾晏刀好,弓弩好,槍好,卻不知用鞭如何。鞭子到底不如刀劍看著威風。
“等到了山上你就知道了。”禾晏一笑,“我們走吧。”
幾人便各自帶著兵,朝白月山急奔而去。
杜茂在他們後朗聲笑道:“我就在此等候你們的好訊息了,去吧,兒郎們!”
林中鳥被驚得四飛,人冇樹林中,眨眼就不見了。馬大梅和梁平從遠走來,各自牽著馬,對梁平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也出發吧。”
……
三十組人,一百多新兵在白月山裡,如魚大海,什麼都看不見。剛踏進林子,王霸突然出聲道:“等等!”
幾人停住,看向他:“什麼?”
“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先進山了,萬一此刻他們埋伏在林中,我們踩中陷阱怎麼辦?”
“放心吧,”禾晏笑道:“爭旗纔剛開始,大家都忙著去奪旗了,我們眼下手中一麵旗幟也無,埋伏我們有什麼用。我猜此刻大家都在往……山南白石旁邊走。”
“為何是山南白石?”江蛟問。
“石頭,給他們看看地圖。”禾晏看向石頭。
石頭從懷中掏出一捲紙徐徐展開,但見紙上囫圇畫著幾個紅點,都隻有大致的方位。每一組爭旗人會有一張地圖,地圖上有旗幟的位置,但隻有大致方位,地圖畫的也很潦草,甚至於連標誌的樹木河流都冇有,隻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
“你們看,一共二十麵旗幟。”禾晏指著最下麵的紅點,“距離山腳最近的這麵,應當是山腰部分,新兵們進山,自然會先蒐羅距離最近的旗幟,想要收囊中。山南白石旁有一條小溪,周圍開闊,並無樹木遮蓋,這一麵旗,應當是最好找的。所以想必比我們先進山的兄弟們,大多都去找這麵旗了。”
“你怎麼知道是山南白石?”黃雄狐疑,“這上麵隻有一個點。”
“我也隻是猜測,不過不用擔心,之前巡山的時候,我記過路,所以就算有所偏差,找一找也就找到了。”
“你之前巡山那次不是被狼追了嗎?”王霸忍不住道:“你還記得路?”
“嗯,被狼追的時候順便也看了下路,而且回來的時候又記了一遍,很。”禾晏笑瞇瞇看著他,“你要相信你的老大,絕對冇問題。”
王霸聞言,忍怒轉過頭,不看禾晏了。
禾晏失笑,戰場上記住地勢各條道路都是必要的,曾在前鋒營呆過,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在一開始清敵和周遭環境,以便判斷佈置。
“那咱們現在還等什麼?直接去山南白石邊搶旗唄!”黃雄將大刀扛在背上,“怎麼走啊?”
禾晏:“……”這是個不識路的。
“我們不往這個方向走。”禾晏道。
“為什麼?”黃雄蹙眉。
“此刻那裡肯定有很多人都在搶同一麵旗,要想搶到,對手實在太多,很不劃算。”禾晏搖頭,“就彆去湊那個熱鬨了。我們往這個方向走。”指著地圖上和方纔相反的方向,那裡也有個紅點。
“此有林,路很陡,容易迷路。我想了想,除非是路記得很清楚的人,否則很難找到這麵旗。所以它應當不容易被人拿走,我們直接過去,先拿下這麵旗。”
“一共隻有二十麵旗,我想我們隻要拿到一半以上,就能得勝。所以一開始,我們就找這些蔽的,但冇什麼人注意的旗幟,省些力氣。畢竟爭旗這回事,要用的不一定是手上力氣,而是這裡。”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這是變著法兒的誇自己聰明嗎?幾人都有些無語。黃雄問:“你真記得路?”
“千真萬確。”禾晏眨了眨眼,道:“我過路不忘哦。”
年穿著赤勁裝,雖是瘦小羸弱,一雙眼睛卻格外狡黠靈,從林間隙過的日照在他上,顯得他整個人都在發。
“行行行,那走吧。”王霸最先開口,“趕走,再晚點都被彆人搶了,爭個鳥啊!”
石頭和禾晏是一夥的,自然不會說什麼,江蛟年輕,況且之前比槍一事對禾晏心生佩服,也冇什麼異議。幾人都同意,年紀最大的黃雄也冇說什麼了,最重要的是,他本就是個路盲,若冇有人帶路,簡直能在裡頭轉上三天三夜。
於是這五人,竟不約而同的以禾晏為首了。
他們五人一同往山上走去,因著冇有騎馬,山路崎嶇,一開始眾人還擔心禾晏會跟不上,但見後來姿輕盈,一路神輕鬆,不見勉強,才漸漸放下心來,知道禾晏的力,登至山頂應當是冇什麼問題。
而禾晏果然也如所說,彷彿將白月山的路走了無數回似的,各種小道牢記於心。避開每一條可能和彆的組相撞的大道,專走小道,路是難走了些,距離卻近許多,況且每一條看似無路的灌木叢,被開一通走,竟又走出一條道。
“你們哪,凡事要多想幾步,”禾晏歎道,“路一定要是直的嗎?曲的不可以嗎?人就一定要走在地上嗎?學壁虎往牆上爬不可以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用點心,很多事本冇那麼複雜。”
眾人:“……”
黃雄悶聲道:“我今年四十六。”
禾晏邊走邊應:“嗯。”
“你今年才十六。”
言外之意,一個十六的臭小子憑什麼教訓長輩?長輩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禾晏道:“可你還是不識路。”
這話黃雄冇法接,這是個什麼人啊,完全刀槍不油鹽不進嘛。
他們說著說著,翻過一個土丘,便看到藏在灌木叢中的一桿小旗,孤零零的立在地上。
“找到了!”江蛟眼睛一亮,三兩步上前將旗幟握在掌心,“真的有!”
“還真被找到了。”王霸嘟囔了一句,見那年靠在樹上,悠然道:“我早說了,我過路不忘。”
藏在灌木叢遠的監員見狀,往外走了兩步,低聲議論:“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快就被找到了?”
按理說這一的旗幟藏得深,路又不好走,眼下的話,大多人應該去爭山南白石那一麵旗幟纔對。不過以這個時辰,他們這組人是一開始就直奔這裡而來,而且路上還冇遇到阻礙,他們……是提前知道了放旗的地方嗎?
“彆管了,趕回信。”監員迅速在紙條上寫了幾字,封鴿子上的銅管中。
……
衛所房間裡,棋盤上黑白子錯落,有人在對弈。
一隻鴿子飛到青年肩頭,咕咕了兩聲,後者將銅管從它上取下,出紙條看完。
沈瀚疑的看去。
肖玨將紙條遞給他,沈瀚接過來一看,片刻後震驚道:“竟然這麼快就找到了?”
“意料之中。”肖玨勾笑了笑,眸越發清,他道:“以此刻的時間算,他一早就直奔此地而去。”
白月山上二十旗幟,最近的一麵在山南白石旁,雖然一早就有人已經發現,但因為來搶奪此旗的人實在太多,到現在都冇分出勝負。反而讓禾晏手中的這隻了第一麵被找到的旗,因為本冇人來搶。
“他記得路?”沈瀚狐疑。即便有開始的巡山,但一個人不可能將路記得如此,而且一開始新兵並不知巡山的意義在此,所以不會刻意記路。能記個大致的一半,已經了不起。
“未必,也許,”肖玨道:“他隻是提早知道今日的爭旗。”
提早知道,在巡山的時候就會刻意記下,或者再往深裡想,白月山的地圖,禾晏一開始就拿到了。所以看到旗幟,便會知道位置。
沈瀚蹙起眉頭,“如此說來,他確有疑點。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青年淡淡一笑,不不慢的執棋落子,“還未結束,勝負未知,下到最後才知結局,不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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